番外之蕭瀝(3 / 3)

“顧妍,別死,不要死……”

“聽到了沒,不許死……”

他抓著她的手。

這種事在她清醒的時候,他絕對不會做的,如今卻是忍不住了。

好像這時候除了說這些無用的話,他也做不來其他。

他也隻是區區一介凡人,某些時候,渺小無力地可怕。

慶幸的是,顧妍活下來了。

但是折騰沒了大半條命,晏叔說,小丫頭的命真硬,可活著還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阿毅不敢來見她,蕭瀝知道了真相,真想狠狠揍他一頓!

但那又怎樣?揍了他,顧妍就能沒事了?

終究,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無奈。

她的眼睛被汝陽換上了,汝陽素有眼疾,一直在找一雙好看的眼睛,可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找到了顧妍身上!

那雙眼睛跟汝陽一點也不配!

簡直是糟蹋!

蕭瀝猶自懊惱,國公府也出了事。

這些年他已經很少回國公府了,不知道要如何去麵對他們。

伊人還會給他寄信,他錯過了她的成長,可她不在意,還要他答應,等她學會了馬術,帶她去漠北的草原奔馳。

可這一切,在伊人冷冰冰的屍體躺在棺材裏的時候,都破碎了!

伊人是上吊自盡的,那麼開朗活潑的一個人,她怎麼可能無緣無故要自盡?

父親著急著要將伊人入殮,他攔了下來,讓仵作娘子給伊人屍檢。

全身上下都是傷,除了一雙手和臉蛋外,滿身都是鞭痕燙傷針孔……仵作娘子說,伊人生前被人侵犯了。

她是縣主,就算太後薨逝了,身份地位在那裏,何況一直在國公府,誰敢侵犯?

這滿身的傷,又是怎麼來的?

蕭瀝真要查一件事,是極容易的,可事實真讓人瞠目結舌。

他們的好父親啊,竟然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送去給魏都把玩……那是個太監!

蕭瀝知道蕭祺一向不喜歡他們兄妹,他們也從不奢求他的父愛。

當初蕭澈溺斃那件事,蕭瀝心知肚明是小鄭氏做的,可若是沒有蕭祺的默許,小鄭氏哪裏會這麼狠?

蕭祺要的是什麼,他一直都知道。

縱然他十分不齒蕭祺的所作所為……

但既然父親喜歡,他給!

父親要怎麼對他,他認!

隻這一次,他就盡一盡那所謂的孝道!

可虎毒尚不食子,伊人是個女孩子,也是父親的親骨肉啊!

要不是他突然回了京,伊人恐怕就被這麼稀裏糊塗地葬了!

他怒火中燒,當時拔劍便刺入蕭祺的胸口……小鄭氏也沒有例外。

這個女人心腸歹毒,攛掇著使了各色毒計,當年母親的死,秦嬤嬤與他講過,他也隱隱約約記得……小鄭氏,他早就不想忍了。

律法禮教,弑父是重罪,他既然做得出來,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就是為難了祖父……

大約祖父覺得對不起伊人,又或是覺得自己長子著實畜生,僅僅是將他除族,永遠不要再回國公府。

外頭人說,他弑父殺母,暴戾恣睢,是惡魔!

他笑笑,不爭不辯。

成定帝將他貶到了遼東做一個小守將,基本是流放了。

活著的意義嗎?突然找不到了……他隻是渾渾噩噩地過日子。

昭德元年,顧妍也死了。

他知道的時候已經是隆冬,而她去世在盛夏裏。

他終究沒有再見她一麵……恐怕她都不記得他這個人了。

蕭瀝在雪天裏站了一整夜。

再後來,金軍的動作越來越頻繁,他打仗跟不要命似的,勝了次數多了,慢慢就升遷了。

金軍差點打入燕京城,昭德帝讓他進京勤王,這是他時隔四年第一次回來,和老師袁將軍一起將金軍打退了。

可是,昭德帝卻因為聽信讒言以通敵罪處死了老師。

蕭瀝以下犯上。

夏侯毅到底不是從前的阿毅了,他現在是昭德帝,是大夏的皇,皇帝的尊嚴,是不容許他冒犯的。

昭德四年,祖父也病逝了。蕭瀝頭一次覺得,這世界冷得可怕。

他去國公府祭拜,在祠堂前跪了兩個時辰,才慢慢起身。

那個迎麵走過來的人,是他的弟妹,蕭泓的妻子……據說,也是顧妍的堂姐,至於她叫什麼名字……蕭瀝叫不出來。

她過來問他要不要留宿,需不需要用膳……

日光有些刺眼,蕭瀝有些看不清她的臉,隻注意到她的唇一張一合。

記憶裏那個女孩,也會這樣滔滔不絕地跟阿毅說話,而他就是旁聽的那個。

其實聽她的聲音,也是種享受。

蕭瀝微微恍惚,說話的婦人轉了個身,腳下突然不穩要栽倒,他伸手扶她,而她順勢倒在了他懷裏。

她是顧妍的堂姐嗎?她們有相似的地方嗎?

蕭瀝想從那張臉上辨別出一些來,很可惜,並沒有。

他聽到傳過來的尖叫聲,有丫鬟看到他抱著自己的弟妹,姿勢曖。昧。

蕭瀝鬆開手,不過來不及了,很快他發現,京都關於他的名聲又多了一個——****弟妹。

那就這樣吧,隨便了。

昭德五年,大夏朝腹背受敵,他還在為祖父守製,夏侯毅要他帶兵去抵禦金軍,還許諾他兵部尚書之位。

這種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感覺,蕭瀝很不喜歡。

兵部尚書?他也不稀罕!

不過蕭家保家衛國這麼多年,生死存亡關頭,容不得他說不。

穿著白衣麻網,套上鎧甲,他是抱著必死的心去的。

實力人數相差懸殊,大夏敗北。

當那個領頭的斛律成瑾斬下他頭顱的時候,他是十分平靜的。

他盡力了,也如願了。

如一直以來想的那樣,塵歸塵,土歸土,他最後也長眠地下了……

那天梨花紛飛,滿目血光,朦朦朧朧似乎看到遠處那棵高大的梨花樹上,坐著一個碧衣少女,蕩著一雙腳,一如那日在棋室見到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