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老樣子,英氣的眉,筆挺的鼻,薄薄的唇,眼眸像是幽深的湖,怎麼樣也看不到底。他坐在納蘭床榻的對麵,接過文媛遞上來的熱臉巾,先敷了臉,又擦了擦手,才問道:“病好點了嗎?”
納蘭靠在榻上,輕輕的點頭,臉上帶著她一貫淡定平和的微笑:“皇上掛心了,已經好多了。”
他點頭,繼續問:“太醫開的藥有按時吃嗎?”
納蘭道:“有按時吃。”
他沉吟片刻,又問道:“朕記得你很怕冷,如今天寒,宮裏夠暖和嗎?”
納蘭的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神采,隻是就那麼一閃即逝,幾乎不容察覺,她抬起頭來,臉頰已經消瘦成尖尖的一條,說道:“皇上不必擔心,我這裏一切都好。”
然後,大殿裏就這樣安靜了下來,寧靜的如秋天的湖水,窗外風聲依舊,一忽一忽的緊,兩個人就這樣坐著,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打破這樣尷尬的僵局。
“那,皇後就好好歇著,朕先……”
“皇上用過午膳了嗎?”
一個極清脆的聲音突然在一旁響起,納蘭和燕洵都是一愣,抬頭看去,卻是文媛。年輕的侍女害怕的嘴唇發白,雙手在身前死死的攥著一方手絹,額頭已經沁出了汗珠,隱藏在衣袖下的手臂微微發抖。
燕洵詫異的看了納蘭一眼,隨即轉過頭去,卻並沒有生氣,反而點了點頭,說道:“沒有。”
“那皇上不如就在我們宮裏用膳吧,我們的小廚房手藝非常好,娘娘都喜歡吃,皇上還從來沒在我們宮裏吃過飯呢。”
燕洵一笑,點頭道:“好。”
文媛不由得喜形於色,幾乎有些手足無措了,連忙道:“那奴婢先下去準備。”
說罷,一溜煙的就跑了下去。
見她走了,納蘭無奈的說道:“臣妾管教下人無方,請皇上恕罪。”
燕洵卻搖頭:“沒事,她很忠心。”
納蘭怎不知文媛的心思,不過是希望燕洵能多留一會陪陪自己罷了,當下也不再說什麼。
燕洵卻站起身來,在大殿上隨意的走動,走到書架旁,隨手抽出一本,翻了翻,又放了回去,隨後又抽出了一本,納蘭則歪在榻上,細細的擺弄著一隻法郎扣夾。陽光從窗子處射進來,在地上畫出一個又一個的格子,午後的陽光很暖,縱然此刻外麵狂風呼嘯,可是這一方居室裏,卻是平和安詳。
“你很喜歡商賈之術?”
燕洵突然開口問道,手裏拿著一本《經緯賈術》。
納蘭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說道:“臣妾的祖輩以前就是商賈起家,宋地商貿發達,臣妾閑暇的時候也喜歡研究研究。”
燕洵一笑,道:“真是看不出。”
“看不出什麼?”
燕洵搖頭道:“沒什麼,隻是朕知道一個人,也喜歡此道。”
納蘭笑道:“是玄王爺吧。”
燕洵微微詫異,問道:“皇後怎麼知道?”
納蘭很自然的說:“臣妾當然知道,臣妾自小就認識玄王爺,對他自然比皇上了解了。”
燕洵輕輕一笑,似乎不以為然,可是也沒說什麼,隻是轉過頭去,繼續翻看書卷。納蘭卻暗暗有一絲小得意,像是小孩子惡作劇得逞一般,嘴角牽起,低下頭去繼續擺弄那隻扣夾。
時間靜靜流逝,成親多年,燕洵似乎還是第一次認真觀看納蘭的寢殿,隻覺自己這個皇後倒是個不尋常的人,不但品味出眾,見識更是廣博,所藏之書涉獵極多,而且大多都有翻看的印跡,不似其他宮妃,所有的書卷都隻是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