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啪的一聲巨響,鍾魁拍案而起,一對大如銅陵的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
“鍾某敬你年邁,卻也容不得你滿口胡言。極北之地又如何?冰雪之母又如何?鍾某出江湖入沙場,什麼血腥場麵沒見過?難道會被區區嚴寒和一頭畜生嚇倒?”
老掌櫃聽了仍是波瀾不驚,也不理會鍾魁殺人目光,又拿起茶壺美美呷了一口,似在品嚐玉液瓊漿。
“好。老朽姑且相信雪母慈悲,能讓軍爺在這樣的天氣下留有一線生機。但軍爺可知這頭玄虎的來曆?”
鍾魁聞言哈哈一笑:“一頭畜生還有什麼來曆?都說獵殺此物吞下腦珠便可直接破境,在座的哪位不是為此而來?就算他有再大的來頭,老子也要把它剝皮開腦。”
老掌櫃輕輕一笑,繼而有些無奈的搖搖頭,說到:
“自從五年前玄虎現世,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有一批所謂高手從大陸各地聞風而來,希望可以獵殺玄虎,在武學之路上更上一層。可惜,五年了,不但沒人成功,每年從林中活著回來的人更是不到五成,軍爺又可知為何?”
鍾魁又是哈哈一笑:“為何?世人多沽名釣譽,隻因那些所謂高手學藝不精,不知量力。”
“哦?那軍爺覺得朝青榜排名第十五位的秦家少主秦林霜實力如何?這位孤霜小劍聖去年此時來到本店,也是跟軍爺一樣豪氣衝天,可惜入林第二日便帶著殘臂出林,更是從出神上境直落初境。這件事軍爺不會沒聽說過吧?”
老掌櫃此言一出,大廳裏又是轟然一片。鍾魁聞言神色也不複自然。
那孤霜劍秦林霜乃是一代天才,二十歲便破了出神境,靠著秦家祖傳劍法殘陽劍在朱雀域三十六城闖下赫赫威名,年紀輕輕就躋身朝青榜前二十名,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人本來就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鍾魁怎會不知道秦林霜弑虎斷臂跌境的事情?他也知道秦林霜朝青榜排名十五,而自己縱橫江湖沙場十餘年,也才勉強擠進了前三十而已。三十到十五,並不是單純數字上的差異,更是實力與境界的巨大差距,是不可逾越的鴻溝。
然而一字忌之曰貪,這滿座的江湖豪傑世家子弟,跟鍾魁一樣,在貪字的驅使下,明明有前車之鑒,但不親身一試親手一博,又怎會有人甘心?那鍾魁畢竟是草莽行伍出身,不善言詞,被老掌櫃這麼一問,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總不能回答,老子也是跟這些烏合之眾一樣,過來碰碰運氣而已。
鍾魁像根大木樁一樣杵在那裏,臉色窘得紅裏發紫,麵子上下不了台,便賭氣似的拿起手邊九環大刀,撂下狠話:
“老掌櫃,別拿話語激將,爺爺偏不信邪,現在就進林殺玄虎,你們都給我等著。”
說完這句話,鍾魁本以為會有人出麵勸阻,自己順勢而下,假裝罵罵咧咧幾句,踩著台階就舒舒服服下來了。可惜,此時滿座賓客都帶著一副看好戲的表情望著他,臉上表情似乎都在說,你能你去啊,不去是小狗。
鍾魁在心裏暗罵,這幫人渣,感情都指望爺爺去給你們當開路先鋒呢。隻是此時大話已經說出了口,姿態已經做足,實在難以下台。於是隻能學那大姑娘家一咬牙一跺腳,拿著大刀就往門口走去。
老掌櫃見調戲的差不多了,真讓他現在出門十有八九要出人命,於是便準備出言相勸。怎料話還未出口,就聽咚的一聲巨響,客棧的大門被不知什麼東西硬生生撞開,寒風裹著大雪飄進屋子裏,隻隱約在雪霧裏看到一個佝僂身影。
待店小二費力關上店門,風雪慢慢散去,人們才看清楚眼前這個生物。原來是個人,隻是這個“人”此時臉上已經被厚厚血跡遮蓋住,分不清楚原來的相貌,隻看到已跟皚皚白雪交融一起的滿頭銀發,整張臉也隻露出一雙好看的藍色眼睛,依稀的眉眼間倒可以看出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少年身上的皮衣已經千瘡百孔,肩部和大腿似乎受了嚴重創傷,露出大片血跡。他佝僂著身體,隻因後背上背著一個比他整個人還要大的麻布口袋,口袋裏不知裝了什麼重物,將他整個人都壓了下去。這人緩緩抬起頭,見到滿屋子的人都在看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露出碎玉般潔白的牙齒。可接下來,那雙好看的藍色眼睛往上一翻,整個人便直挺挺倒向地板,昏死過去。
隨著他的倒地,本來用雙手背在身後的麻布口袋也滾落一旁。口袋沒有封口,裏麵的重物順勢也滾了出來。
本來已經快走到門口的鍾魁,看著骨碌骨碌滾到他腳邊的巨大頭顱,有些摸不著頭腦,傻乎乎自言自語了一句“什麼情況?”
此時卻有人起身驚呼:
“玄虎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