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火珠龍鸞(2 / 3)

紅萱信了。

無論是青棉的赤誠,還是自己的戀人的坦誠,她都信了。事情已成定局。她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留著自己的有用之軀,等待青棉的死被揭發,然後站出來向皇上說明一切。她以為這是很順理成章的步驟,可是她沒有想到青棉墜樓之後,屍體不見了,皇宮裏還是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歌舞升平,更加沒有想到皇上會在薛靈芸入宮的當天突然去了許昌——倘若他不去許昌,按照原定的計劃,在燭台上看著安車緩緩駛入皇城,他就能夠很清晰地看見那座塔樓,正對著他,有人穿著甄妃的衣裳,從上麵毅然墜落。

塔樓底下的令牌,是短歌趁夜扔下青棉的時候不慎遺落的。事後他也曾回現場遍尋而不獲,後來竟然聽說鄄城侯曹植在暗中打探羽林騎丟失令牌一事,他感到不妥,所以想要偷盜出來,來個死無對證。可他不僅偷盜未遂,還在逃跑的途中撞上薛靈芸,慌亂中推她落井,陰差陽錯地牽出了又一樁命案。

也正是段貴嬪的這樁命案,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掩蓋了青棉墜樓的風波。就連愛管閑事的薛靈芸似乎也更熱衷於研究段貴嬪的死。短歌稍稍鬆了一口氣。雖然他和紅萱都不知道青棉的屍體究竟去了哪裏,又是誰在背後刻意隱瞞這件事情,但一時間,他們都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夜涼風寒。

紅萱站在窗前,想了許多,想短歌的令牌為何會出現在青棉墜樓的現場,想這幾年短歌對自己的種種,又想到薛靈芸的問話——

你了解他嗎?

是啊。了解嗎?她自問。覺得有點難以回答。他們的祖籍都在閩南,因而甫一相見,就多了幾分親切,而最初的談話,亦是從家鄉說起。算一算那大概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三年,用來接觸一個人,究竟能了解他幾成?紅萱感到茫然。

不一會兒,微雨紛紛。紅萱總覺得心慌,索性披了衣裳,提著燈籠出門去了。卻未發現,廊柱背後有陰影閃過。

陰影悄悄地尾隨她。

直到她跟短歌碰了麵。

紙包不住火。

短歌想,他到底是瞞不住紅萱的。更何況,倘若繼續背負著內疚,在每一次看見紅萱的時候,心頭都掠過幾絲惶恐,倒不如向她坦言了,反正,青棉的死,是無法改變的定局。時間。他隻需要時間來取得紅萱的原諒。既然他們相愛,沒有什麼是不能化解的。

所以,當紅萱噙著淚,分明軟弱的眼神還要強作犀利,字字鈍重地問他,薛昭儀手上的令牌到底是不是你的,你的令牌為何會在青棉出事的塔樓,你去過塔樓嗎,去做什麼,你到底還有什麼隱瞞了我。等等等等,一連串的疑問,問得他不能不低頭。

他和盤托出。

窗外的雨勢越來越凶猛,敲擊著屋頂的瓦片,如泣如訴。他不敢去看紅萱的眼睛,甚至用背對著她。他說:“我都是為了你,紅萱,我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去送死。請你原諒我。”

紅萱搖頭,哭泣,後退:“嗬,為了我。為了我,你陽奉陰違遮蓋真相,為了我,你偷龍轉鳳害死青棉。原諒你?我也想。可是,我如何還能再信任你?”說罷,她拂了拂袖,踉蹌著奪門而出。任由短歌聲嘶力竭地喚她,她頭也不回。

短歌便站在漫天的雨幕裏,怔怔地站著,望著她的背影消失的方向。雨水打濕了他的衣裳,卻比不得此時他心裏的瓢潑和寒涼。他呆若木雞。他甚至沒有察覺到,房門外回廊的轉角處,站了一個人,隔著厚重的雨簾子,幽幽地歎息了幾聲。

那是薛靈芸。

她故意將自己對短歌的懷疑告訴紅萱,她知道,一旦紅萱沉不住氣向短歌對質,真相多多少少就能浮出水麵。所以她監視著紅萱,跟蹤她,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很多疑團都解開了,但是,唯一無法解釋的,是青棉墜樓後失蹤的原因。她總覺得那背後仍然是有一個大秘密的,陰森得像藏了一隻惡犬,隨時會撲上來。

紅萱似乎更順從了,對薛靈芸的話更多了,還時常能看見笑臉。兩個人的關係緩和了不少。隻是各自心裏都藏了秘密,謹慎地回避著,怕露出馬腳遭對方的猜疑。而薛靈芸總覺得紅萱平和的表麵下,是暗藏了波濤的,因為短歌畢竟是她全心全意愛戀和信賴的人,卻做出那樣的事,她傷心難過甚至氣急敗壞都是正常的,可她笑臉盈盈若無其事反倒令人擔憂。

過幾日。

曹丕賜了一副精美的頭釵給薛靈芸,名曰:火珠龍鸞釵。幾顆赤色的珠子,晶瑩剔透,妖嬈地盤旋著,如女子的水蛇腰。

事情很快傳遍了整個後宮。

薛靈芸還不明白何以區區的一點小賞賜就能造成如此轟動的效果,紅萱便告訴她,因為皇上是不會輕易賞賜誰的。後宮佳麗眾多,但得到過他的賞賜的,算上薛靈芸,也隻有十二人。除了皇後郭氏,已死的甄妃和段貴嬪,還有如今正得寵的莫瓊樹、陳尚衣,另外便是李貴嬪、陰貴嬪、蔣淑媛、敬淑媛、潘淑媛和仇昭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