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史那邊探出消息來,他夫人明日將攜幼子往城北的淨心庵去,為的是那孩子五穀不進多日,尋醫求藥皆不濟,沒了法兒,隻得往佛前去求。”杜如晦轉身又點燃兩盞燈,撥挑了燈芯,內室頓亮了許多。“可否還記得初到此時,那替你診治安神的那位醫士?今日得了消息便親去拜謁了,依他的意思,這原也不是甚麼要命的大病,隻說你便能治得。”
穆清不禁自嘲地一笑,“我往日不過為著好頑讀了些藥典醫籍,因獵奇探過幾冊古方,如何就能醫人了。他不過替我診過幾回脈,隨意言談過,又怎知我能醫得?”
杜如晦探手入懷,拈出一張折疊過的皺巴巴的黃糙紙遞與她,“那醫士開的方子,他說你一看便知。”
她猶疑地接過糙紙,紙上散發著一股草藥的苦香氣,是一張用以包裹草藥的裹紙,看著像是那醫士隨手取過寫下的。展平了開湊近燭火,上頭寥寥草草地寫著:小兒疳積,脾胃大虧,小刀刃刺挑雙手手掌金星丘,後每日以雞內金煎湯藥喂之,致其嘔吐,三日停藥,七日見愈。見了這方子,穆清果恍然,刺挑割療的法子古醫籍上曾讀到過,隻是此法凶猛霸道,未曾敢輕易嚐試過。
她又拿起紙,細細看過一遍,方子末尾署著“趙蒼”二字,想必是那醫士的名姓。隨手署名,倒是磊落隨性得很,穆清在心內悄然一笑。
“如何?”杜如晦問到。
穆清笑而不語,隻定定地點了點頭。
“如此,明日便勞你往那淨心庵去一遭,與長史夫人巧遇上一回。”
既已擇定了下餌之處,兩人心下皆定了一半。時至今日,這等事於她而言,早已不過是信手拈來,故也未見絲毫慌張忐忑。一時困意又襲上了頭,既他已歸來,便教她安下心來,比之先前倒睡得更是沉穩了。
次日一清早,穆清便已立在城北淨心庵門口的大槐樹下。這日並不是每月初一十五的進香日,庵門口往來稀少。她因怕錯過了機緣,未及天亮,已守候在此,從月沉到天光放亮,再到樹上鳥雀啁啾忙碌起來,直至日頭爬升,立了近兩個時辰,不知那長史夫人究竟作何打算,今日是否真會前來。
阿柳已問過她數次可要再等,她心底也生出了焦躁,也不知回答到到第幾次,遠遠的青石板磚路上,隱約出現了一輛馬車,青色的車篷,看著似是官家做派,趕車的人甚是小心,甚至不敢揚起響鞭,驅著馬緩緩向庵堂這邊過來了。
這便是了。穆清揚起唇角,喚著阿柳趕緊提了盛放香燭供禮的籃筐,兩人先行往庵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