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茫茫大夢(五)(1 / 3)

穆清這一病,足在屋內蔫蔫地躺了七八日,湯藥吃了不少,見效總是慢。惹得阿柳歎過一回,若是趙醫士還在,必定是藥到病除的話。

這一日暮間眼見著幾乎轉好,精神也漸回複,連吃了好幾日的清粥淡菜,人都清減了不少。阿柳見她麵色也不似前幾日那般灰黯無光,吃食上也加了量,這才許她裹了大毛氅在屋外廊下略散散。

連日的大雪已停駐,雖是暮色漸臨,天色欲晚,院中白皚皚的一片仍晃得她眼睛刺痛。怔怔地在廊下對雪坐了一陣,忽然瞥見院角兩樹紅梅開得正濃豔,不覺看呆了去。

“你若喜歡,命人去折一枝來,插在屋裏那淨白瓷的大瓶裏頭,豈不好看,更有暗香繞室,比你從前製來玩的那些個熏香更有意趣。”阿柳見她癡望,隨口便提了一句。

穆清呆怔木然地緩緩道:“英華頭一年離了江南乍到東都,便遇上了那樣大的一場雪,直把她歡喜得甚麼似的,那大紅的氅子落在雪地裏,真真是好看……”

阿柳心下一沉,英華離世她很是悲慟了一陣,足有兩個多月才漸緩了過來,誰知她平日雖口中不提,心中到底還傷痛著,一觸便勾起那些與英華有關的陳年舊事,長此以往,隻怕要傷了內裏。

“從前唐國公府後院的紅梅開得也極好,彼時聖上連唐國公的世子都還不是,人人皆得喚他二郎,年節中同英華在梅園裏一處坐著弄笛頑,如同畫中的璧人一對,也不知是人映襯了紅梅雪景,還是景襯得人光彩鮮亮。”說著穆清的眼神猛地從院角的紅梅樹上收回,眼中戾氣浮動,“大約也正是那時,長孫氏口中說著要英華進府姊妹相稱,心底裏怕是已起了殺機。好一個寒冰玲瓏心的美人,後宮正位也隻有她這般的人才坐得。”

阿柳不肯再教她多說下去,尋著她話裏的縫隙插話道:“說起宮裏,那六位宮人,七娘究竟要作何打算?難不成就這麼縱著她們去?”

穆清幽幽歎了聲氣,到底是撇開英華的事不再提,四下環顧一轉,扶著廊柱子站起身,“咱們進屋裏說話。”

回至屋內,阿柳將屋內的熏籠重添過碳條,又將熏籠上溫著的一隻小銅壺提起,倒了盞熱棗漿遞至穆清手中。

“晾了她們這幾日,可還安分?”穆清抿了口棗漿,有意將她們兩兩隔開,晾了幾日,想瞧瞧她們各自都會有些甚麼動作。

“給她們各人送了一名婢子去,四人收下了,另二人執意不肯要,隻說是奉了皇後之命來杜府侍奉阿郎娘子的,怎敢反要人來伺候,直呼折煞。實在無法,也隻得將那二人的婢子撤下。”阿柳細細稟道,一個字也不敢遺漏了。

穆清點了幾下頭,“不肯收婢子的那二人,可是高丹娘和陸阿原?”

“正是呢。”阿柳睜大眼睛奇道:“七娘怎知?”

穆清放下棗漿,掰著手指頭細數:“這六人中,有四人是貨真價實的宮人,也是一心奔著咱們這府的家主來的,真心實意地想要在蔡國公身邊作個妾室,好終身有托,卻是無力擔負起長孫皇後的重托,這四人倒是容易打發。倒是那丹娘同阿源二人……”她垂眸沉吟了半刻,“竟不知她們的底裏,不好計較。特意將她們二人安置在一個院內,正是想看看這與別不同的二人究竟如何。”

“說來也奇,幾日來,這些人都來向我討過話,所求皆是要去服侍照料阿郎一類,惟有陸阿源一人,央求過兩三回,隻要來伺候娘子,情誌堅決,卻絕口不提阿郎。”阿柳忽然想起來,狐疑地說到。

穆清凝思半晌不語,高丹娘與陸阿源二人異常是一定的,個中緣由或各自的目的,倒是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