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隆冬剛過,南郡又迎來一年一度的祈春節。這節日乃南郡七城十四鎮所特有,取其祥瑞之意。自十一月中旬至小年日,家家戶戶團圓相慶。
南郡王府前門此刻緩緩開啟,朱門大開時,從中走出一精神抖擻,紅光滿麵的老叟,老叟一件深青長衫,翹首向街頭望去。約莫兩盞茶功夫,一輛青帷馬車緩緩駛近。
“公子。”老叟一揖,神色甚為恭敬。
小廝上來牽了馬。
車簾一拋,露出一張如玉麵孔。沐含煙下車,輕輕點了點頭,徑自向內走去,一邊走一邊問老叟:“秦叔,我不在這幾日,府中一切可好?”
“回公子的話,一切都好……隻不過……"說著,秦叔似麵有難色。
“你但說無妨。”沐含煙腳步未停。
冬意似是較前些日更為濃些,今早又零星飄了些雪。南郡王府內往常蔥蘢綠色此時蒙了一層白,煞是美妙。
“也並非大事,隻不過酈大人昨日遣人來捎話說,想問公子你討個人情,將明春泠河河堤修築一事交予他。”
“此事他應該找郡主,找我卻是找錯了人。你且回了他,直說便是。”
轉過回廊,秦叔止了步,沐含煙一身月白錦衣逐漸隱沒在綠樹白雪中。
沐含煙其人,於南郡王府乃是不可或缺一存在。自老王爺歸隱鶴山,將大權轉交郡主之後,他便承老王爺之命,輔佐郡主處理南郡大小事務。南郡乃高言國最大的郡府,每年所屬各地上貢珍寶無數,即便是朝廷也不免眼紅,可以想見,欲與沐含煙通上關係之人自是絡繹不絕,便是從城東排到城西也不足為奇。莫說沐含煙,即便是南郡王府一個灑掃丫鬟,在某些時候也尊貴堪比大家小姐,每每有人私底下行些賄賂。
“郡主。含煙奉王爺之命照顧郡主,請郡主莫要為難我……"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疏離,沐含煙將一領狐裘搭上女子肩頭,“終是下了雪,屋裏還暖和些,何苦站在外麵受凍。”
槿聲將錦裘領口緊了緊,把他的話當成一陣風,眼睛仍是看著園子裏那一株覆了雪的矮鬆,輕啟了唇問悠悠問道:“今年冬獵可定了哪些人參加?"
“與去年一致,並無變動。”頓了頓,又補充道,“隻添了幾名補上職缺的,回頭郡主可細看,名單我已放於書房。今次冬獵,郡主可要一道湊個趣?"
庭前紅梅花開得一枝獨秀,槿聲目光遙遙落在飛廊簷角上,直到忽然麵前落下一滴雪水來,濺在腳邊,方才回過神。
“你剛剛說什麼?”
沐含煙順著她的目光向下看了一眼,不著痕跡地將她往後拉了一拉,又耐心重複了一遍。
“哦。”她漫不經心道,“近來閑得很,湊個熱鬧也無妨。”十指有一下沒一下撫著狐裘上一簇色澤鮮紅的毛,柔軟的皮毛擦著掌心,微微發癢。
“如此甚好,郡主能出去走走,縱然獵不成,看看景也是樁美事。我讓珊瑚準備準備,免得到時缺漏了什麼。”沐含煙一雙黑色睡眸亮得驚人說話間透出幾分興奮來。
沐含煙做事慣常冷靜持重,常常讓人忘記其實他前日才過了十六歲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