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他的全身上下好象都動不了?也許他的意識已經浮起,但身體仍舊被埋在沙礫之中?也許是他躺的時間太久了?他現在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死是活,如果活著,那麼又躺了多久。一個禮拜?兩個禮拜?一個月?一年?十年?五十年?也許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久到他的身體已經全都生鏽報廢了。
塔威爾決定做個試驗。
“首先……眨眨眼。”他對自己心說。兩隻眼皮酸痛的落下,然後更加吃力的抬起,白色天頂一明一暗,豆大的眼淚滾了出來。皮膚遲鈍的記錄下眼淚劃過的軌跡。
顧不上擦去眼淚(他也沒法擦去),他上上下下轉動眼珠。在他的視野範圍之內是一片白色,粗糙的天花板塗著劣質的油漆,幹結的油漆被無處不在的大小裂縫分割成一塊一塊掛了下來,僅靠著一小部分和天花板連接,看起來搖搖欲墜——事實上有些地方的油漆塊已經掉落,露出了裏麵坑坑窪窪的土塊。一道陽光從右邊打過來,正好從中間將這塊天花板劈成兩半。那麼右邊可能是有一扇窗戶了。
一塊紅出現在了他的視野,他定睛看去,發覺那是一塊裝飾用的掛毯。從他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見紅色天空下的清真寺的金頂,他想抬起頭來看個清楚,然而身體卻一點也不聽他的使喚。
他估摸了一下掛毯的距離和清晰程度,覺得自己的視力並沒有受到影響,這一發現使他感到高興。他竭力不去想動彈不了的頸椎,接著進行下一項測試。
“鼻子,現在輪到你了,快給我聞聞。”
他似乎可以感覺到鼻尖的聳動,閉上眼睛,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鼻子裏。開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過了大概半分鍾他首先聞到了身上所蓋著的被子裏的棉絮以及蘊涵的陽光的味道;之後一股熱烘烘的帶著一絲騷氣的味道又鑽進了鼻子,他辨別出了這是某種肉香,甚至在肉香裏還夾雜著一種溫馨的感覺,那是某一個和他有血緣關係的人的體味。這盤肉一定燒的很好吃。
很好,看來鼻子也很正常。
“耳朵,你呢?”
他豎起耳朵,首先聽到一些“骨碌,骨碌”的聲音,好象是裝滿水的水池拔掉塞子以後水流瀉所發出的聲音。等到這些水流光以後,世界一下子清晰了許多,從左耳和右耳分別傳來了許多不同的聲音——左耳邊是兩個女人輕輕說話的聲音,似乎是一老一少,其中老的一個很象媽媽,但他不能確定;右耳則接收到從窗外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吵鬧聲,歡笑聲,哭泣聲……聲音就好象掛在窗戶上的一盞風鈴。
太好了!塔威爾簡直想為自己歡呼,聽力也沒有問題,正常極了。
下一個,嘴。
“……嘴……吧……”他想大聲的喊出這兩個字,但是失敗了。他的嘴可以張開,他也感到喉節正在上下滾動,但是從裏麵鑽出來的隻有嘶嘶風聲。他第一次失敗了。
“不要心急。”他對自己說,“也許開始不應該這麼大聲,慢慢來,對嗎?你可以做到的。”
他首先張開嘴,感受上下顎的開合,最開始不太順利,有些酸痛,但是慢慢的也就好了,嘴巴可以很自由的張開閉緊。第二步則是運動舌頭,他一次又一次的命令舌頭去頂上顎。開始這玩意兒懶洋洋的一動也不動,但是工夫不負有心人,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它終於頂到了上顎。接下來的步驟簡單的多:用吸進的空氣鼓起雙頰然後吐出,借此來運動臉頰。這項工作隻花了他五分鍾,他的臉頰就可以運用自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