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滿一歲那年的冬天,大奎和關東人俗稱熊瞎子的黑熊遭遇了。
關東不同中原,一入冬便被大雪覆蓋了。人們隻能袖著手躲在屋內避著天寒地凍的冬季。山東屯和河南屯的人們閑不住,他們學著關東人進山狩獵。獵物可以吃肉,皮毛可以拿到幾十裏外的城裏換回油鹽。創業階段的闖關東者表現出了超常的勤奮,他們恨不能一夜之間便過上富人的日子,除了拚命地開荒種地之外,冬天自然不肯白白地荒掉,於是兩人一伍,三人一夥地進山去狩獵。
他們狩獵的工具比較原始落後,隨便提個木棍子,或用糧食從城裏換回的鐵絲係幾個活動的套子,放在獵物經常出沒的地方,也偶有收獲。他們這種做法是和老關東學的。老關東人很少種地,他們大都是專職獵人,多數散居在深山老林裏,他們住的是木格楞而不是土坯房。自從山東人和河南人來到之後,獵人便經常走出山林用獵物和他們換取糧食,也去城裏換回油鹽以及槍藥。這些獵人也下套子,但更多的是使用火槍,因此,獵人不怕獵物的襲擊。
山東人和河南人則不行,他們狩獵的工具原始落後,總是三三兩兩地走進山裏,以防不測時好有個照應。他們也經常用木棍打死山雞野兔什麼的,大一些的動物,他們就無能為力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野豬、狼等獵物漫不經心地在他們眼前跑過。
自從來到關東後,山東人和河南人對這些野物已經不感到陌生了,這些野物經常出沒於屯子裏和他們的田地裏,夜半的時候,幾乎每夜都能聽見狼的叫聲,有時聲音就近在咫尺。白天他們經常能看到狼的爪印和野豬的蹄印留在他們家的門前。時間長了,這些來自關內的中原人也見怪不驚了。
大奎不想和別人合夥進山,以前他曾和別人一起去狩過獵,雖說都沒空手而歸,但收獲總是少多了,獵到的野物兩三個人分,自然沒有一個人獨享來得實惠。
有了黑土以後,大奎恨家不富的心情越來越蓬勃了。他要讓麥花給他生完兒子再生丫頭,子女一群,人丁興旺地在這片黑土地上紮下根。如今已能吃飽肚子的大奎,覺得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氣,他要生養,同時也讓自家的日子過得殷實起來。這年冬天,大奎提著丈餘長的木棍野心勃勃地進山狩獵了。
大奎那天早晨,懷揣著麥花為他貼的熱乎乎的玉米麵餅子,踩著深深淺淺的積雪,嘎嘎吱吱地向深山老林裏走去。老林子裏已經留下了許多人的腳印,有的舊了一些,被風吹淺了,有的則是新的。他努力避開這些人的足跡,凡是被人驚動過的地方,獵物自然也受到了驚嚇,能逃的早就逃了,不逃的便成了人們手中的獵物。
大奎走進了林子裏,他在一片柞木叢中發現了一群山雞頭紮在一起在相互取暖,天寒地凍的老林子裏,使這些野物的頭腦經常處於麻木的狀態,況且有朝風吹過,夾著雪粒子在林子裏嗚咽著,因此,這些在寒冷中的山雞們就放鬆了對人的警惕,他們捕獲到的獵物大都是在這種情況下得逞的。大奎已經顯得很有經驗了,他彎著腰,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待離這片柞木叢很近了,他猛然把手中的木棍扔出去,受了驚嚇的山雞,第一個反映就是飛起來,正好和空中飛來的木棍撞在一起,當時便有兩三隻山雞被打暈了,大奎便奮不顧身地撲將上去,把這些昏了頭的山雞牢牢地壓在身下。得逞後的大奎把臉埋在雪地上,樂得嗬嗬的。
就在大奎心滿意足,用木棍挑著幾隻山雞往回走時,他與一隻熊瞎子遭遇了。在這之前,他沒有見過熊,對熊幾乎一無所知,他看見這一龐然大物在自己眼前走過時,大奎的心幾乎從嗓子眼裏都要蹦出來了。他看著熊的塊頭,心想,這家夥自己送上門來了,俺要是把它放倒拖回去,夠俺一家三口吃上一冬的了。他幾乎沒有多想,便把挑在棍子一端的山雞扔在了地上,揮舞著棍子一蹦便蹦到了熊瞎子麵前。黑熊看見他怔了一下,它並沒有理大奎,埋下頭又搖晃著笨重的身軀向前走去。如果大奎知趣的話,拾起地上的山雞走掉的話,便會避免這場悲劇的發生。結果是大奎不知天高地揮舞著棍子,向黑熊的頭上砸去,他以為黑熊也不會比山雞經砸,這一棍子下去,黑熊不死也得傷。沒想到的是,因大奎用力過猛,棍子砸在熊的頭上斷裂了,大奎兩隻手的虎口被震得發麻。大奎看到那頭黑熊不僅沒有他想象的那樣倒下。受了襲擊的黑熊揚起頭,看了他一眼,便揮起前掌一邊掌便把大奎擊得躺到了雪地上,黑熊似乎一時不知如何處理倒地的大奎,分叉開四隻腿地把大奎騎在了身下。直到這時,大奎才感受到了恐懼,他在熊的身下掙紮著,結果他發現這是隻公熊,於是他狠命地抓住了公熊肚子下垂在外麵的東西。大奎拚了命了,抓住那堆雜物後,又踢又咬,本能地喊著救命。也就在這時,他看見了躲在樹後兩個人的臉。一瞬間他想起來了,這兩個人是河南屯的人,以前大奎參加械鬥時,曾看見過這兩張臉,但他仍本能地喊著救命。這時,他多麼希望那兩個躲在樹後的河南人能跑過來把騎在他身上的黑熊趕走哇,結果河南人並沒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