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3 / 3)

“你知道我們村裏那個白癡女孩嗎?”

“不知道哩!”

“那個白癡女孩也不知是誰造的孽,竟生下來一個小白癡。沒過多久,母子倆又不知被什麼人給扔進河裏淹死了。”

“哦,這可太淒慘了。”方維很迷惑地聽著魏英的陳述,他不明白魏英為什麼會在此時此刻講述起這樣一樁大煞風景的瑣事。

而白癡女孩曾經是那樣強烈地糾纏於魏英心裏的一種症結,“此情可待‘與君述’,隻是‘現在’已茫然。”魏英感覺到自己有太多太多的心事要對維哥傾述,最終卻發現自己什麼都無從言說。

“你家裏去年收成怎麼樣?”方維關切地問。

“還能怎麼樣,雖說是喜獲豐收,不過也隻夠償還那沉重的高利息。‘為他人作嫁衣裳’。算了,不說了,說多了人都沒辦法活了。”

“那,有你哥的消息沒?”

“還沒哩。”

“哦!”方維若有所思地回應道。

“沒想到我爸爸一直沒有實現的願望倒讓你爸爸實現了,”矜持片刻,魏英忽然感慨萬千地說道,“以前我爸爸一直幻想著要讓大學生來漁池裏喂漁,現在是再不會奢望了。你爸爸倒是敢想,真的在莊園裏請上了大學生。”

“我爸地頭上的事我一點都不知道。”方維平淡地說道。

“方叔叔可能還會再包幾百畝田專門推成漁池。到時候說不定我爸爸都要給你家打工呢!”方維能夠分辨得出魏英言語間流露出的蒼涼。當然方維的父親所以能包到這許多的田也是因為有許多當地的農民並不想多種地的緣故。雖然那裏的地租要比這個郊區相對的便宜。

不過對魏英來說,這種人世間的變化實在是太無常了。方維很想勸慰魏英幾句,卻自感無從說起。

“我就搞不清楚,象我們農場人均耕地達二十畝之多,這在全國都是少有的,可是農民們卻還是過不出日子來。”魏英也象她哥哥一樣議論道。

“這種局麵總有一天會改變的,你也不要太悲觀。”方維說道,他實在不忍心聽到魏英述說這些很沉重的話題。

這時,方維又想起她哥哥讀高中時被摔壞腦袋時的情形。他還能清楚地記得魏征當時是那樣訣絕地放棄了對人生的諸多努力,很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或許在人生的不同階段,對同樣的一件事會生出諸多截然不同的想法與觀念。當時方維其實還是很佩服魏征的這種斷然的改變,現在的方維則隻覺得魏征的可悲來,再也體會不到自己當初對他曾是何等的讚許與推崇。方維這樣想著,忽然發覺自己再怎麼也不能理解魏英的憤世嫉俗,似乎這成了她向命運繳械投降的一種心理積澱,一種同義語。

“難道說我真的缺少一種同情心嗎?”方維在扣問著自己的心靈,陷入一種深思之中。

魏英的家說著說著就到了。魏英的父母看來都在家,這讓方維頓時便萌生了一種去意。

“那我這就回去了。”方維分外拘謹地說道。

“進去坐一會嘛。”

“不了,我害怕見到你的父母。”方維很坦率地說道。說完,方維甚至沒有向魏英道別便轉身走進茫茫的夜色中,隻留下魏英默默地注視著方維迅即消逝的背影,心裏徒然又增添出無限的悵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