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2 / 3)

“哦,還是我留著吧。”阿菁索性拒絕道。

“你這小丫頭,不長記性長脾性,多跌幾次跤就知道這裏麵的厲害了。”著名詩人苦澀地笑了笑,將阿菁的油印稿悉數交還給了阿菁。

阿菁默默地離開了現場,經過走廊時,一位女孩子卻追了過來,對阿菁說道:“你的作品能給我看看嗎?”

阿菁注意到女孩也帶著一本顯然也是自編自撰的油印詩集,便欣然說道:“我們可不可以交換一下,相互學習學習。”

“那好吧。”女孩並非心甘情願地說道,猶豫不決地將自己的詩集送到阿菁手上。從她慢騰騰的動作中,阿菁感到她對自己作品的珍重和對他人的作品的漠視。

女孩接過阿菁的詩集在一旁迅速地瀏覽著。書頁象流水一樣嘩嘩嘩地翻動著,簡直可以說是一目十行,古代的神童也不過如此。不到十分鍾,她便審閱完了阿菁的整整一部詩稿,這可是三百頁之多的文稿啊!

“你寫的都是抒情詩吧,這些詩如果在幾十年前倒可以風行一時,不過,現在這樣的寫法未免太小兒科了。現代詩歌最忌諱的是流露出自己的情感。”女孩直言不諱地教育阿菁說。

“以前那些封建衛道士講究的就是壓製個人的情感,沒想到現在的詩歌理論居然也完全繼承了這一套,這種主張跟格林童話裏的巫婆有什麼區別。曆史似乎總會以某種十分荒謬的方式繼承過去的錯誤,”阿菁沉默地想,“難道我們非得妖魔化詩歌不可嗎?”

“我們的音樂允許抒情與浪漫,戲劇允許抒情與浪漫,電視、電影允許抒情、浪漫,甚至小說、散文都允許抒情與浪漫,為什麼唯獨詩歌藝術就不能抒情與浪漫呢?”阿菁反駁她道。

“這一切已經過時了,”女孩以一種勝利者的口吻堅持說道,對於阿菁居然未能懂得如此淺顯的真理,如此執迷不悟,女孩表現出的更多的是詫異,“一個抒情詩人是永遠也不可能跨進現代詩歌的門檻的。”

“抒情詩是否過時還是個未知數,不過,現代詩歌卻不可能擁有更多的讀者將是注定的,總有一天,現代派詩歌也會走向窮途末路,人們將會徹底清算現代詩歌對於中國詩歌的惡劣影響的。”說罷,阿菁便轉身離開了這個女孩。她知道繼續待在現場會讓自己不堪忍受的。

“我的作品將很難為這個時代所接受,至少在整個現代詩歌界是如此。每一個詩人,當他選擇了現代詩歌之時,就注定了要對傳統的抒情詩抱以極大的蔑視與偏見。他們會堅持說,任何一個微小的現代主義者都勝過最偉大的抒情主義者。因此即使會顯得十分自負與傲慢,他們也會義無反顧地走上這條不歸之路。”

當阿菁走出會場時,或許出於一部類似電影劇情的需要,天空中忽然下起了一場雷陣雨。

佇立在風雨之中,阿菁的頭腦裏忽然浮現出唐代詩人許渾的一首詩《鹹陽城西樓晚眺》,心裏滋生出無限悲愴的感情,一如古詩人一樣:

一上高城萬裏愁,

蒹葭楊柳似汀洲。

溪雲初起日沉閣,

山雨欲來風滿樓。

鳥下綠蕪秦苑夕,

蟬鳴黃葉漢宮秋。

行人莫問當年事,

故國東來渭水流。

“什麼時候我們的現代詩也能具有一如這些古詩一樣的美感呢,這才是真正具有中國審美情趣的詩歌啊!現代詩歌看來是陷入了一種自我封閉的怪圈,象孫悟空給唐僧畫的那一道狹隘的圈,缺乏任何免疫力,無法麵對讀者。走出這個圈子就會被現實無情地湮沒掉。每一個詩人相對於另一個詩人都是一口陷阱。每個詩人都自命不凡,但每個詩人都注定了隻是匆匆過客,”阿菁不無憂鬱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