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德宗時,政局動蕩。德宗就當前為政要務谘詢翰林學士陸贄。陸贄上奏說:“今之要務在於審察大眾的情緒。群情最為希望的,陛下先去施行它,群情最為厭惡的,陛下先去除掉它。君主的好惡與天下人相一致而天下人卻不肯歸向,這樣的事情自古至今從未有過。治與亂的根本在於人心,何況如今正逢政局動蕩之時,思想混亂之際,人心所向,政權就會穩固,人心所背,政權則會傾覆。”
奏章呈上十天,德宗沒有采取任何措施。陸贄再次上書說:“船就是為君之道,水就是眾人之情。船順從水性才能浮起,違背了水性就會沉沒;君主掌握了眾人的情緒,地位才能鞏固,反之,處境就會危險(舟即君道,水即人情。舟順水之道乃浮,違則沒;君得人之情乃固,失則危。)所以古代聖明君主雖然位居眾人之上,但一定要讓自己的欲念順從天下人心, 而不敢使天下人依從自己的欲念。”(《資治通鑒》卷229)
陸贄一直堅持用這個理念影響德宗,在後來的上書中繼續說:“我聽說立國的根本在於得眾,得眾的關鍵在於掌握民眾情緒(立國之本,在乎得眾,得眾之要,在乎見情)。所以孔子以為人情是聖王的田地,是說治理國家的辦法以人情為基礎。”(《資治通鑒》卷229)
曆史教訓
唐朝時,太宗與大臣議論周朝和秦朝的政治得失,蕭瑀說:“商紂王無道,周武王討伐他;周朝及六國沒有罪過,秦始皇分別滅掉它們。取得天下的方式雖然相同,人心向背卻不一樣。”
太宗說:“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周朝取得天下,更加修行仁義;秦朝取得天下,卻更加崇尚欺詐和暴力,這就是長短得失的不同。所以說奪取天下或許可以憑借武力,治天下則不可以不順應民心。(蓋取之或可以逆得,守之不可以不順故也。)”蕭瑀欽服不已。(《資治通鑒》卷192)
願相公無權
唐宣宗時,周墀被任命為宰相。他問老部屬韋澳:“我的能力小而任務重,你將怎樣幫助我?”
韋澳回答:“希望相公您沒有權力。”
周墀愕然,不知道韋澳什麼意思。
韋澳解釋道:“對於官員的賞賜和刑罰,天下人讚成的,您也應該讚成,天下人反對的,您也應該反對,千萬不要以自己的愛憎喜怒為轉移,這樣天下自然就會得到治理,要權力幹什麼呢!”
周墀聽後深表讚同。(《資治通鑒》卷248)
小結
故事中齊桓公的問題,管仲回答的原話是“君人者以百姓為天”。相似的說法還有“王者以民為天”,是楚漢相爭時期酈食其對漢王劉邦說的,告訴他成就王業的人奉民眾為上天。古人觀念中,上天最偉大,是最高權威,正如孔子所說“唯天為大”(《論語·泰伯》)。這裏,管仲把民眾看成上天,足見民眾地位之高。
上天是可以置換成民眾的,儒家經典《尚書》這樣說:“民之所欲,天必從之。”(《泰誓上》)民眾的要求,上天一定遵從。又說:“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尚書·泰誓中》)上天所見來自民眾所見,上天所聽來自民眾所聽,民眾的眼睛就是上天的眼睛,民眾的耳朵就是上天的耳朵。民眾與上天是一回事,尊天意就是順民心,反之亦然。
把民眾等同於上天,目的是貫徹治國理政必須以人(民)為本的理念,換成現代語言,就叫宗旨。共產黨人也把人民視為上天,堅持人民的主體地位,毛澤東在《愚公移山》一文中,曾把人民大眾稱作上帝。上帝在信眾心中是什麼?是源頭,是靈魂,是依靠,是希望,是未來。共產黨在建黨之初,便把人民的解放事業確立為自己的目的,沒有不同於民眾的私自的東西,民眾的利益就是黨的利益,民眾的願望就是黨的願望,民眾的困難就是黨的困難,民眾的幸福就是黨的幸福。正因為始終堅持這一理念並付諸實踐,中國人民才把共產黨抬上執政地位,也正因為始終堅持這一信念並付諸實踐,共產黨才能在人民的擁護下繼續執政。國家一切權力屬於人民,為人民服務、以人為本、執政為民,是檢驗黨一切執政活動的最高標準,可以說也是黨執政的最根本的合法性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