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年雖然買下了方圓一公裏內的地皮,但沒有動過,而是盡量保持了原貌,甚至得了土地賠償款的農民仍然可以在裏麵種田種地,隻是柳月蘭的墓園三十米範圍內不能動,而且種上了數排整齊的常綠鬆柏,在這荒涼的冬末,使得此處顯得尤為蔥綠。
張鶴年在橋頭佇立良久,怔怔看著柳月蘭的墓園,淚眼婆娑中,仿佛看到橋下那個妙齡少女,將滴著水珠的雙手攏成喇叭狀,大聲問他:“喂……你是不是……迷路啦……”
張鶴年悵然許久,長歎一聲,抹了抹眼淚,才覺得往事不再,心下暗想,要是我真的迷路了多好,那就可以一輩子不用回去了,今日這裏如何會多出一座孤零零的墓園。
張雲默默立在張鶴年身邊,怔怔盯著墓園中心那座大理石墓,半響無言,眼淚簌簌不止。不用問他也知道,那冰冷的石墓中,躺著這個世界上他最愛的人,不管他如何難受,這個墓園已成終點,世界上最愛他的那個人,還是去了!連最後的道別,他都沒有機會。而且她是因為要救自己,才被人奪去了生命,連屍首都沒有留下,隻剩一些灰燼。
念及此,張雲悲傷的麵容突轉冷冽,雙眼死死盯著園中那座孤零零的石墓,滿是恨意,麵頰也因為牙關緊咬而顯得十分僵硬。
這種近乎死寂的氣氛持續了很久,張鶴年才回過神來,轉過頭看著自己身旁陷入仇恨而無法自拔的張雲,不禁有些擔憂,溫和的說道:“雲兒,咱們去看看媽媽吧!”
張雲這才突然回神,神情才略有舒緩,卻不說話,兀自下了小石橋,往墓園的門口走去,張鶴年也跟了上去,司機老趙很知趣的未跟行,而是坐在橋頭,點燃一支煙慢慢吸著,常年跟在大boos身邊,他從不在車裏吸煙,也養成了多做事少說話的習慣。
此時正值冬末,墓園內種了各種蘭花,幾乎囊括了現有的所有品種,可謂四季花期不斷。其中的墨蘭正值花期,寒蘭花期也未過,部分春蘭也已吐蕊,墓園四處可聞到幽幽蘭香。張鶴年取出鑰匙,打開耐腐蝕的樟子鬆實木門,一股濃鬱的蘭花香味撲鼻而來,父子二人卻無心欣賞品味,徑直往墓園中心那座大理石墓走去。
張鶴年將帶來的新鮮果盤放在墓碑前,換下了幾天前的。父子二人分別獻上了一束白百合和白菊花。張鶴年去墓園內的小屋內取來一些香燭紙錢,遞給張雲,沉聲說道:“雲兒,給媽媽點上吧!”
張雲跪在墓前,好似聽不見張鶴年的話,額頭緊緊貼著冰冷的大理石墓碑,隻見身體微微起伏,抽泣不止。張鶴年見張雲正陷入無盡的悲傷中,也未加持,兀自點了香燭,蹲在地上默默燒起了黃錢。
不知過了多久,張雲緩緩直起身子,滿臉的眼淚混著鼻涕,沁濕了整張臉,眼睛也有些紅腫,他俯下去的祭台上,已經濕漉漉一大片。
張雲抹了抹眼淚和鼻涕,從兜裏拿出一塊純白布條,慢慢係在頭上,又從旁邊拿起黃錢,一張一張放入祭台前的香爐中,火苗忽明忽滅。四周一片寂靜,寒冷的冬日,連鳥鳴聲都不見,隻是不遠處的小河村不時稀稀拉拉傳來幾聲狗吠,但渺遠而幾不可聞。
時間彷如靜止了一般,悲傷凝成了冰,久久未能化開……
夜幕,不知不覺低垂下來,正如那白晝的到來,不問始終,也不會因任何人而有所改變。
四周的光線漸漸暗下來,隻剩白蠟燭和紙錢的火光在風中搖曳不停,四下忽明忽滅,愈發顯得淒清。
張雲始終跪在墓前,淚水似乎都已流幹,此刻隻剩下一雙呆滯的眼眸,像機械一般重複著丟黃錢的動作。張鶴年見狀,心下十分擔心,他知道,哭不出來的悲傷才是最痛的。
張鶴年撫著張雲的背脊,緩緩說道:“雲兒,哭一場吧,你這樣會憋壞了自己!”
張雲仍舊毫無反應,一直重複著那個丟紙錢的動作,下半身早已麻木到沒有知覺。
張鶴年實在擔憂,便對著墓碑說道:“月蘭,我和雲兒來看你了!你看,我們的雲兒已經完全好了,你可以安息了!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找出真凶,為你……”
張鶴年的“報仇”二字還未出口,下一刻,卻發生了無比駭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