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收我為徒!”
隨著清亮的少年音,歐陽海重重的將頭扣在地上,那額頭已有一大片紅印子,隱隱擦破了皮,滲出些許血跡來。很疼,慢慢的開始腫了,地麵不很平整,滿是細小的碎沙石和坑坑窪窪的石頭子。雙膝有些磨破,手掌全是灰土。細細小小的傷口一條一條的分布在膝蓋和手掌的皮膚上。少年一身單布青衣,雖然補丁摞補丁,但好歹還算幹淨。他現在誠懇的跪在一個邋遢不堪的老乞丐身前,一下一下的不斷扣著頭。
那老乞丐癡癡傻傻,雙眼直望著天空,咧著嘴嘿嘿的傻笑著。稀疏灰白的胡子胡亂攀附在下巴上,大敞著破破爛爛的衣襟,露出幹癟枯瘦黑鐵一樣的胸膛。
“娃娃磕一個,爺爺給糖吃——”嘴巴裏含含糊糊的說著瘋言瘋語,雙目始終沒有看歐陽海一眼。
“咚!”歐陽海卻抿緊了雙唇,憋下眼淚,硬生生又是一個響頭。
老乞丐大笑起來,狂亂的拍打著雙手,像是看到了有趣事情的孩童,搖搖晃晃歪歪倒倒的走開了。
歐陽海拉了拉背上的破包袱,抹了把磕疼出來的眼淚,也跟著站起來,卻腳下一軟險些摔倒在地。雙腿因長時間的跪拜而麻木酸痛,像有千萬隻螞蟻在咬,那滋味對從來都是個普通漁民家孩子的歐陽海來說非同一般的難受。畢竟他才十二歲,正是半大的毛頭小子,正該在家上房揭瓦的時候,卻在烈日炎炎下,強忍著淚水對著一個老瘋子三跪九叩。他不夠堅強,也不夠勇敢,甚至不如一般的男孩子那樣有膽量和許許多多叛逆的想法。他從來都是隱忍的,樸實的,甚至有點怯懦的。
但是他最終抽搭著,眼眶裏含滿淚水,卻硬是連滾帶爬的從灰土裏掙紮出來,踉踉蹌蹌的跟了上去。如斯軟弱,也有堅持的目標。
老瘋子在前麵走著,動作雖不見改變,速度卻越來越快。歐陽海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跌跌撞撞的跑起來,卻無論怎麼努力都追不上對方的腳程。老瘋子已經不像是在走,而像是在飄了,眨眼間就挪出二三十米遠的距離。“……等等……等等我啊……”歐陽海拚命伸出一隻手,想要抓住對方的背影。“……請……請收我為徒……”
完全是意外之中見識了老瘋子的力量,自此之後就堅決的要拜他為師。跟著這個人學習的話,一定就可以——就能變強吧!到時候……我就可以給死去的村裏人報仇了,也能讓大家都安息了吧。
不知何時,老瘋子已經停了下來,他轉過頭,細細眯著雙眼打量著努力拖著雙腿靠近的孩子。明明並不是個勇敢的人,卻有著無人可以撼動的堅決。
歐陽海隻聽見仿佛有一道低沉雄渾的聲音傳入自己腦中,那聲音有些沙啞,但充滿了令人無法忽視的氣勁:“你真想拜我為師?”一聽此言,歐陽海頓時精神起來,胡亂抹了把臉上的灰土回答:“想!老師若肯收我為徒……弟子定會鞍前馬後再所不辭!”
“哈哈哈!!!!!乳臭未幹的黃口小兒也敢誇下如此海口!你可知你資質極差,全身經脈淤塞不通,身體也孱弱不堪,居然還敢求老夫收你為徒?!好大的膽子!”隨著這些話傳入腦中,歐陽海頓時感覺身體像負上千鈞重量似地動彈不得,四肢酸軟無力支撐。
“老夫收弟子有兩個條件,一:給老夫取一條人命來!二:接下老夫的三個殺招!若能做到任何一條,老夫就收你為徒,否則,就給老夫滾蛋!”
語音落下,再也沒有回聲。老乞丐依然癡癡傻傻的站在那裏,隻是目光讓人不寒而栗。
歐陽海跪坐在地上,看著自己的雙手:“……取……人命?”想想自己的雙手上沾滿鮮血的樣子,就感到心髒一陣陣抽痛,戰栗,痛苦,恐懼,這些負麵情感沿著手指一路蔓延到心髒。【歐陽海,是無法殺人的。】這一點,歐陽海無比確定。那麼,可以選擇的路隻有一條了吧……?“……我願接您……三個殺招……”歐陽海簡直快聽不出自己的聲音,那是混合了無比的恐懼而顫抖的怯懦發音。歐陽海當然知道以現在的自己根本無法接下哪怕一招半式,但是他仍用好像被什麼東西掐住一般的嗓子,努力地擠出話來。
我想變強,無論遇到怎樣的危險我也想變強,但是……我不想殺人,無論怎樣都不想殺人!隻有這點……我……隻有殺死別人這點……我完全……做不到分毫啊!
所以……遇到這樣的情況……由我來……承受那份不得不【死】的痛苦,這樣可以的話就好了!這樣的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