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嗬------------順山倒哩喲”,那高揚的號子聲越傳越遠,穿過枝葉,穿過山林,穿過天邊的浮雲,穿過秋日的嫻靜,飄散在天際,一棵百年的樹在咯吱聲中,傾斜著身體轟然倒在山坡上,驚起了叢林裏的飛鳥,驚起了山邊的野兔。
劉六躺在草地上,很沒形象的擺成一個大字,疲勞湧上心頭,更顯無力頹廢。枕著自己的胳膊看著秋日裏高空,象澱藍的牛仔褲被漂白得失去了本色,鋪墊在碎碎的白雲背後。劉六閉上眼睛,突然發現自己有時候就是孔乙己,在的時候,也許確實能夠讓人快活,可是沒有他,別人也這麼過,一樣無所謂。
在同一片天空下,宜婷靠在窗前,心裏有些空,她想起了劉六,一個矛盾的產物,失神的望著天際,不知道思量著什麼。劉六就象憑空出現的石子,打破了她一如既往平淡恬靜的生活,激起千層的漣漪欲平不止,驀然的出現,又不經意的離開,令她開始重新審視這個用另一種方式來活著的人。
但同時她又是迷茫的,對劉六她毫無了解,這份萌動是茫然的,略帶苦澀,略帶迷戀,同時又是不切實際的。
薩城的秋天是美麗多情的,猶如少女的麵紗,隱約而富有詩意,隻有經過了寒冬的洗禮,才能更加美麗。
小丫頭跑了進來,告訴宜婷老爺回來了,宜婷心裏一驚訝,急忙趕向大廳。
大廳裏,德倫的一家之主---伯爾正在訓斥著宜婷的三哥,看著父親一臉的激動,宜婷悄然的站立旁邊,不敢弄出一絲聲響。
伯爾正在大罵德川,宜婷心裏驚訝,父親怎麼一回來便知道了劉六的事情,難道?---------九月的秋思帶來了遠方的消息,聖瓦倫西亞叛軍節節敗退,已非當初時日。劉六無暇顧及這些傳言,他正忙碌的喝著一碗湯,身邊的大牛眼巴巴的看著,不停的問著好不好喝,劉六吸溜吸溜的喝了幾口,咂了咂嘴,搖了一下腦袋,撇著嘴不急不緩的說感覺不錯,大牛急忙端起飯盆舀了幾勺,突然又停下來,再次的問道,蘑菇沒毒吧?
劉六沒抬頭,顧著自己手上的碗,含糊不清的說你有多少錢?值得我下毒害你?大牛嘀咕了兩句,不再理會劉六,鐵鍋裏燉的是蘑菇湯,摻雜了幾條魚星,劉六也不知道這種吃法行不行,但他絕對不肯虧待自己的胃,親人可以離去,老婆可以離婚,愛人可以走掉,情人可以消失,但你的胃,無論它爛到了什麼地步,哪怕被切除了八又四分之三,它依然屬於你,並且一如既往毫無怨言的跟著你,你吃什麼,它就要承受什麼,揮不去,斬不斷,理還亂,永遠都是你的肚肚。
日子是一把刀,把你磨得失去了理想,隻能在生活的慣性下不斷的滿足自己最基本的生存欲望。宜婷來了,來找劉六。劉六正在屋子裏忙著打牌,臉上貼滿了紙條,大牛還在一旁不住的咋呼著,指手畫腳的忙活著,看著場長突然推開門走進來,身後跟著宜婷,美麗的身姿在門外昏暗的%蘋鷚∫廢孿緣眉阜值難保諫拿嬪匆讕傘0檔撓南慊煸幼盼葑永鐧暮剮冉懦粑洞碳ぷ判峋酰趿駝庋鵲耐乓隨茫臀葑永鎪械哪腥艘謊康煽詿艫目醋耪飧鐾蝗懷魷值呐恕?
身邊的幾個男人幹幹的咽了幾口吐沫,靜寂的屋子裏似乎還能聽到男人們喉結上下滑動的聲音,粗重的呼吸聲中,劉六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幾個男人,摸了摸青青的下額,迎上那層麵紗下的目光,問道:“不是來找我的吧?”。
在林場的小路上,劉六陪著宜婷靜靜的走著,山風夾雜著寒意撫過,宜婷不禁抱了抱雙肩,沉默中,劉六不發一言。
“你很讓我失望”,幽幽中,宜婷悄聲說道。
望著這個女人的側麵,劉六心裏突然痛了起來,這句話仿佛在哪裏聽過,現在又清晰的回蕩在耳邊,聲音依然平淡,但卻無比刺痛。
“我什麼時候讓你期望過?”,劉六反唇相譏。
宜婷轉過臉,出神的望著劉六,半響沒說話,劉六找了根樹靠下去,徐徐點然了根煙,心裏咒罵著這個該死的世界。女人,永遠都是這樣,他沒有莎士比亞的對女人至高無上的概念,也不是尼采或叔本華那種女性憎惡者,他隻是無法忍受女人對他的期望。夜色迷茫中歸林的山鳥在嗚嗚低鳴,劉六看著掩在半片烏雲背後的明月,突然不能思考。
“我父親要見你”,宜婷緩緩的說出了她此行的目的,婆娑的樹影打在她的身上,碎碎片片的包藏著動人的嬌軀,看起來卻有著說不出的誘惑。
劉六仰起頭,看了宜婷一眼,沉思了半天,突然無聲的笑了起來,那笑容裏仿佛帶著說不出的譏諷,帶著說不出的嘲弄。
次日回到了薩城,一切依舊,劉六站在郡府的大廳裏,瞪著眼睛望著宜婷的父親伯爾,眼睛有些驚訝,赫然就是劉六在逃往烏國途中所遇到的安雅公主身邊的那個高大紅衣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