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煜讓王申帶足了錢立刻南下,自己在洛河浦足足等了五六天,才見四五個公人押著一人到了河埠頭找船。
那些公差一抖鐵索,胡拉著就走,也不管犯人雙手被鈕,雙腳都帶著腳鐐,幾乎是踉蹌而行。
龐煜遠遠看去,隻見那犯人麵目被散亂的頭發掩擋,並不是很清楚。
他連忙奔近了偷窺。
被河風吹起的發絲,依稀露出蒼白的幹裂的雙唇,單薄而緊抿著,不複原來的水潤色澤。
也許是頸項被鐵鏈來回磨擦,一身素色衣衫,早已染上了血跡。
這個步履蹣跚,神情萎頓之人,就在幾日之前,還在安樂侯府與他賞花品酒聞樂觀舞,這是人生何等的賞心樂事。
龐煜隻覺心痛難耐,忍不住想要衝上前去,立刻將思言解救下來。
元鬆和幾個護衛趕緊用力拽著他,死活把他拉回來。
“侯爺,這時候切莫衝動,壞了事情。”
龐煜心痛之極,怒道:“我千吩咐萬叮囑,就算花多少銀兩,都不在乎,要他們給我好好打點,結果這些官差還是這樣對待他?!真是可惡啊。”
元鬆歎道:“侯爺,象這等死罪疑犯,又事發脫逃,累得官府發下海捕令,這樣對待他已經算好的了。沒有給他上枷鎖,我想他們也是盡了力了。”
龐煜瞪著元鬆,怒道:“思言根本隻是有嫌疑,還沒有判他殺人之罪,再加上思言主動自首,難道還要逃不成,真是豈有此理啊。”
元鬆默然不語,心知侯爺正在氣頭上,再爭辯也無濟於事。
河埠邊上停靠著許多船,專等著運載來往客商,隻走長路,船體甚大,基本上可以乘坐十幾個人,尚可載重許多貨物。
隻見,那些官差扯了李思言上了一條客船,吩咐立刻南下到蘇州。
那船主臉上堆笑,心中隻叫苦連天。
當時,公人押解犯人,不論住店打尖行車坐船,途經之地百姓都要無償提供,分文不取。
那些呼喝著攬客的船家,看到官差鎖犯人欲尋船,人人自危,深怕被相中,少掙的許多錢。這五六個人占了船位不說,就算把價錢降低了,其他客商也不願意跟官差同行。
完了完了,這回要虧大了。從這裏到蘇州,猶其這種客船,行程至少都要七八日,若延途再遇到漕運糧船又要停靠幾日,但凡有個刮風暴雨未知之數,等到了目的地,指不定要十天半個月呢。
現在隻指望把這幾個活閻王送到蘇州地頭,趁著回來之際,掙上一筆。
等四個官差拉了李思言往船艙中去,船主的臉頓時拉了下來,恨不能高聲唾罵。隻是他怎敢如此,隻得低聲用方言問侯了這班公人的先祖們。
船主眼見不會有其他客商前來詢問,隻得吩咐手下燒神福利市,起錨開船。
“等一下。”
隻聽得有人高聲喊,船主見來了七八個人,抬了許許多多的箱籠,一位年青公子衣飾華貴正朝船上而來。
頓時,船主隻覺春風歸來,喜的臉上笑容象花般綻放,慌忙迎上前去,問道:“不知這位官人想到什麼地方去?”
阿彌陀佛,佛主保佑啊。他雙手顫抖,緊張的隻咽唾沫。
來人自然是安樂侯一行人。
龐煜手拿紅木折扇,狀似悠閑道:“聽說,你這條船是要南下的,正好本公子要去江南杭州一遊,船家,這條船,本公子包了。”
船主欣喜若狂,突然想到艙中尚有‘惡鬼’四五個,遲疑道:“隻是這船上尚有其他四五人,好點的艙房恐怕不夠,要幾個人睡下麵的通鋪了。”
他堅決不提那四五人是公差,隻要這船開出去,等這位公子發覺之時,已經為時以晚。
龐煜皺眉道:“還有其他人?”
緊接著轉身看看已經搬到船上的箱籠行李,佯歎道:“既然行李都搬上來了,也將就了,隻要不是本公子睡通鋪,其他就隨便了。”
船主立刻讓手下幫忙一起抬行李,速戰速決。
甚至連價錢也不問,隻管先開船再說。
燒了燒神福利市,起錨揚帆開船,動作麻利,一氣嗬成。
因為是逆風而行,船開的並不是很快。但無論如何,也比坐馬車要來的快捷方便。
等到天黑,船家便靠岸停船起灶做飯。
龐煜哪吃得了船家所燒粗陋菜肴,便吩咐自己手下人上岸找間酒樓送飯菜過來。
等飯菜擺齊,龐煜道:“怎麼不見那四五個客人?船家你去請他們,全部我請客,權當互相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