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旗袍飄揚(3 / 3)

京派的旗袍,與海派的旗袍,還是有區別的。傳統的旗袍,和改良主義的旗袍,還是有區別的。

肖伯青描述旗袍的潮漲潮落:“從20年代中葉,直到1949年,近30年中,服裝設計家,要使時裝常變花樣,去追求新式樣,萬變不離其宗也無非把旗袍的領子做高做低(高時硬領箍脖,高可頂住下顎骨,還釘上三個紐拌,頭部轉動都受限製。低時領子隻有一扁指高,總算有個領子罷了)。把袖子截長截短(袖口長時蓋住手背,短時袖口僅及肘部,再短時隻遮兩腋,乍一看像穿著個大坎肩兒)。把身長裁長裁短(袍身長時下擺掃著腳麵,短時下擺僅至膝部)。把下根開高開低(下根開高時高到胯骨,使旗袍的前後襟很像舞台上大將軍的甲片飄在下身前後。低時低到膝部以下,走路時邁不開步)。他們的新裝設計隻是在旗袍的領、根高低,袖、身長短,變換花樣,爭奇鬥勝,反正就是離不開旗袍。這個風氣一直繼續到1949年10月新中國成立,始漸衰歇。”他尤其提及十年動亂期間,旗袍與裙子都被視為“四舊”,列入要打倒的事物之中,“街頭行人中一個穿旗袍的也不見了”。

然而,旗袍最終還是像鳳凰一樣複活了。旗袍回光返照,獵獵飄揚於我們的生活中。它代表著一種美,一種典雅莊重的傳統女性美。穿上旗袍獨步花叢,就會有種畫中人的味道,回眸一笑百媚生,仿佛曆史的煙雲都鑲嵌在錦鏽的花邊裏——清風徐來,水波不興。旗袍搖曳生姿,令人重溫那逝去的朝代,“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蒹葭蒼蒼中依舊是秋水伊人。

近年來時裝表演、選美競賽風起雲湧,旗袍作為國粹,不容忽視其溫故知新的審美作用;因而在花團錦簇的服裝款式中,旗幟鮮明,獨尊一席之地。況且在烘托女性體形方麵,旗袍較泳裝(哪怕是比基尼)有出神入化之處,半遮半掩,影影綽綽,反倒增添幾分朦朧的詩意、含蓄的美感。旗袍是高貴的,超凡脫俗。我在天壇附近觀摹過一場旗袍的專題彙演,具體展示了這種服裝的誕生、發展和變革,可當作一首古色古香的故事詩來閱讀。當一位京城名模高挽雲髻、輕搖團扇,穿一件刺繡牡丹圖案的大紅旗袍徐徐登台,笙歌四起,曹植筆下“淩波微步,羅襪生塵”的洛神頓時在我腦海中橫空出世了。畫山繡水之間,韻味悠遠。旗袍風韻猶存,稱得上是一種文化,而且是一種古典的文化。時代不同了。然而在我的想象與祝福中,大風不止,旗袍飄揚……

我有個朋友,叫薑豐,是電視台主持人。她去日本拍攝節目,對和服發過一番議論:“和服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極素雅極清淡的,和極明豔極濃鬱的,但是穿起來卻是一樣的溫良、一樣的嫵媚。和服就是有這等魅力,任憑什麼性格的女子,穿上它會不由自主地溫柔賢惠起來,不用等誰來教,自然而然就雙腳並攏,雙手合握,目光謙恭,笑容含蓄。總之,溫良恭儉讓全想起來了。”其實,旗袍不也是如此嗎?旗袍不也有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卻能起到同樣的效果。日本有和服,而中國有旗袍,作為女人的傳統。

中國女人的內心深處,恐怕都陳列著一襲影子般的旗袍。哪怕壓在箱底幾乎找不到的位置,可畢竟,它還是若隱若現地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