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晌午,白茂山一行三人乘火車到達河南洛陽這座“千年帝都”,四月下旬洛陽的天氣轉暖,不像來的時候想像的那麼寒冷,白茂山一手拎箱子,一手臂上搭著貂皮大衣,歐陽老板敞開著大衣嚷道:“哎呀,沒想到洛陽這麼暖和,上我媳婦當了。”香娥也覺得熱,但還是要保持美好的形象,那件一口鍾棉鬥篷端莊的穿著。出了火車站出口,有人喊了聲:“歐陽兄!”歐陽老板順聲音望過去也喊道:“薛老弟!”來人是歐陽老板的朋友,也是這次白茂山來洽談業務的對象,歐陽老板雙方介紹,這人叫薛洛生,三十開外,梳著油光光的包頭,一身西服打了個領結,香檳式尖頭皮鞋,給白茂山的第一印象是個花花公子。寒暄過後去飯店接風洗塵,洛陽沒有他們來之前認為的繁華,商鋪雖大多開張卻並不熱鬧,薛洛生說最近豫西地區土匪猖獗,所以大凡做小買賣的常遭到土匪洗劫,隻有像他這樣形成規模的工廠才相對安全些,白茂山問:“洛陽有什麼好玩的地方?”薛洛生道:“洛陽是中國的四大帝都之一,具有曆史的沉重感,沒什麼好玩的。”白茂山說:“也是,出來玩是來輕鬆的,不是來受教育的,看情況吧,如果順利的話,嗬嗬。”他望望香娥。
飯後他們直接去薛洛生的工廠參觀,然後在辦公室裏正式談轉包的事宜,香娥一邊陪著,看丈夫與那位姓薛的老板你來我往的討價還價。這筆生意預計有七萬元營業額,減去原材料和工資成本,淨利潤可達四萬元,本來薛洛生計算好支付了拖欠工人的一萬元工資,自己還有三萬元進賬,正當他雄心勃勃的置進布料準備大賺一票時,幾名工人帶頭鬧事,說非要先領到上月的工資,緊接著其他工人也紛紛響應,薛洛生最近資金嚴重短缺,他有一車皮二十萬元成衣在運往客戶地途中遭遇火災全部燒毀,事後又因為無法履行合同賠償客戶十萬違約金,等於一下子三十萬元灰飛煙滅大傷元氣,發不出拖欠工人的工資,這次接來了七萬元生意是開封的客戶,工期三個月,由於工人罷工已經耽誤了半月,情急之下向北平的朋友歐陽老板求援,歐陽老板不願意去補這個無底洞,正犯愁時認識了白茂山,把他給推了出去,薛洛生沒有選擇餘地,能還清工人的工資自己賺不賺不是重要的了,白茂山也真是利用了他的這個心理乘機抬價,最後兩人商定這筆七萬元的生意中白茂山得五萬元,薛洛生隻拿兩萬元,他之前的原材料成本就三萬元,支付拖欠工資,他實際虧損了兩萬,等於是為他人嫁衣裳,連香娥在一邊聽著也覺得薛老板有點可憐,而越看丈夫越像個奸商,白茂山還振振有詞說:“這筆單子完工期隻剩下兩個多月,而我還得除去河南至北平來回運貨的時間,所以我是有相當風險的,如果我不接下你這個單子,薛老板,恐怕你無法向客戶交代吧?”薛洛生明白這個道理,倘若果真如此,他隻能變賣家產了,沮喪的說:“不說這了,下麵我們還是商談簽訂合同的細節吧。”
正在這時,廠區外突然傳來一片喧嘩,薛洛生氣憤的說:“又是那批鬧事的工人,天天到我這討工錢,本來說好下個月一起給,又變卦了,都******刁民,不用去理他們。”說著他吩咐手下的一名經理,“去,就說我不在。”歐陽老板走到窗口一看,外麵有五十多人,有的手裏還拿著木棍和磚頭等東西,驚呼道:“這麼多人啊,手裏還有家夥,他們全是你的工人?”薛洛生探頭看了看說:“沒這麼多,我就三十多個工人,其餘是看熱鬧的吧。”
經理跑出去攔住那些人道:“各位工友,薛老板不在廠裏,請回吧。”
衝在最前麵的一個五大三粗的工人揮舞著木棍罵道:“你這狗奴才工錢拿到了,不知道我們這些兄弟們家裏揭不開鍋的滋味,今天他人在就還錢,人不在我們就搬東西抵債,你給老子滾開,要傷著你就不好意思了。”底下的人一起起哄,高舉木棍,高喊口號:“還我工錢,還我工錢。”經理為難的懇求道:“大哥,你們回去吧,明兒老板來的時候你們問他要錢,搶東西就不好了吧,這是違法的。”人群中有人扔出一塊磚頭砸在經理頭上,經理捂著額頭逃進大樓,關上門去向薛洛生彙報道:“不事不好,他、他們說要搶東西。”薛洛生拍案而起道:“沒王法啦?你快去隔壁打電話報警。”話音剛落,辦公室的雙開門“嘩啦”一聲被撞開,湧進滿滿一屋子的人,領頭的手持木棍指向薛洛生質問道:“姓薛的,我最後問你,工錢到底給不給?”薛洛生沒有了剛才的強硬,怯生生答道:“給,當然給,不過要到這批衣服交付客戶後我們才有錢哪。”有人喊道:“你不給錢,我們不複工。”薛洛生指指白茂山說:“我現在不要求你們複工,看到沒有,這是我的朋友,他會替我完成全部工期,薛某保證三個月後一定將拖欠各位的工錢全部還清,請大家回去靜候佳音。”領頭的木棍重重砸在辦公桌上道:“靜候你媽個屁,還三個月,三個月不吃不喝行嗎?”他轉身號召道,“工友們,他沒有錢給我們,你們說怎麼辦?”有人喊道:“用他的東西去典當。”
“對對對,有東西的拿東西,大家一起搬哪。”
“這裏還有妞,賣到窯子裏替我們還錢。”
白茂山一把攬住香娥退到牆角,歐陽老板嚇得躲在桌底下,人群蜂擁而至把他們淹沒,有的人搬沙發,有的人扛了根金煌煌的落地台燈就走,桌子也被兩三個人搬走,歐陽老板抱住頭求饒道:“我是外人,別打我啊,我跟你們沒有關係,你們拿你們的東西。”有兩個人扯住一塊窗簾爭奪,毆打起來,薛洛生驚慌失措蹲在牆腳望著這一切,白茂山見呆在這裏香娥不安全,瞅準門的方向摟住她就想衝出重圍,後腦被人吃了一棍子倒地昏厥,等他醒來時屋裏已經恢複平靜,那夥打砸搶的工人不見蹤影,歐陽老板焦急的說:“白老板,您夫人不見了。”白茂山大驚失色,跳起來了衝出去追到廠門外,來了隊警察,是經理剛才報的警,白茂山奔上去求助道:“警察先生,我媳婦被那幫暴徒劫走,求求你們幫我找回來啊。”薛洛生迎上去簡單描述了番剛才發生的事情,又說:“警察先生,先把人給找回來吧。”警長問:“是誰綁架的?”薛洛生說:“當時場麵混亂,沒有看見啊。”警長為難的說:“你說不出具體綁架的人讓我們怎麼去救?”薛洛生問:“那我的那些被搶的東西呢?”警長聳聳肩說:“很遺憾,薛老板,這是民事案,不管我們警察的事,得靠你自己與工人們去協商,工錢是要給人家的。”白茂山問:“這幫人既搶東西又搶人,難道不是搶劫案嗎?”警長想了想說:“那好吧,那些鬧事的工人住哪有名單和地址嗎?”澩洛生忙說:“有,有,我這就去拿來。”
薛洛生拿來一張全廠工人的名單和家庭住址交給白茂山說:“麻煩白老板跟他們去吧,這幫人就盯著我要工錢,我去怕不方便。”歐陽老板突然捂住額頭哼哼道:“哎呀,我的腦袋怎麼暈乎乎的,是不是剛才被人打過,白老板,要不我躺會然後和你一起去?”白茂山知道他們在裝腔作勢,擺擺手說:“不用,有地址就可以。”薛洛生湊上去說:“是啊,人肯定在那幫工人手上,你們先到那個領頭的家去,就是名單中第三個叫阿福的人。”
白茂山隨警察小隊趕到阿福家,這回正在家裏端詳著一隻搶來的煙缸,做工非常精巧。警察闖了進去,大聲斷喝:“你是阿福嗎?”阿福知道這是衝著他搶薛老板東西而來,將手上的煙缸背在身後道:“是,是。”警長問:“我問你,是不是綁架了一名女子?”阿福莫名的搖搖頭說:“沒有啊,我今天根本就沒出過門。”警長抖抖手中的警棍問:“你手上拿著什麼?”阿福從背後拿過來說:“是在門口揀的。”警察朝他肩膀上給了一棍子,訓斥道:“這麼精巧的玩意在地上等著你來揀?”一名警員搜過爐灶邊堆積的雜物後過來報告:“警長,屋裏查過沒發現女人。”阿福一臉無辜的樣子說:“警察先生,你們在說什麼呀,真把我弄糊塗了,我可是個本分人。”白茂山指著他義憤填膺道:“你是帶頭鬧事的,一定知道我媳婦被誰綁走了。”阿福捶胸頓足的喊起冤枉來,發誓道:“我真不知道啊,對天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