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沉浸在戲曲之中,門外傳來一片嘈雜聲,雨音抬頭問:“戰馬奔騰?”白茂聰聽了聽說:“大概又是賭場裏有人出老千在,真討厭,我去看看。”經理慌慌張張闖進來稟報道:“老板,大事不好,門口來了上百示威群眾,說你是漢奸,還是說..”經理看看雨音欲言又止,白茂聰罵道:“我漢奸?他們還說什麼?”經理道:“小的不敢說。”白茂聰道:“冊那,老子漢奸都當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但說無妨。”經理湊過去小聲道:“他們要我們交出日本女特務。”白茂聰大驚失色,雨音是日本人外界沒人知道,更別提她的特務身份了,河川野在為日本官方工作不假,白茂聰看出來了,是否是特務連他也不能確定,如果讓門外的那些人抓住雨音證據確鑿,那他這個漢奸就鐵定了,可是上百人堵在門口出不去,賭場又沒有後門,他吩咐經理召集所有在賭場的弟兄不懈一切代價把示威者擋在門外。雨音不明就裏,看他們如此緊張問:“白君出什麼事了嗎?”白茂聰強作笑顏說:“外麵有人搗亂,別慌,我打電話給警察署。”
白茂聰打電話的時候雨音聽明白門外那號人是衝她來的,在這生死關頭她敏捷的撩起旗袍下擺,腿上紮著一把槍,握在手中道:“我們突圍吧,上百人你是擋不住的。”白茂聰楞了楞問:“你有槍?”雨音反問:“不像嗎?”白茂聰倒吸口冷氣,原來她與河川野果真是特務,他還想說什麼,門外傳來潮水般喧囂,示威群眾衝進大堂,緊接著哄搶賭桌上的籌碼和打罵的聲響,賭客與衝進來的人之間相互鬥毆,有個聲音特別嘹亮:“漢奸和日本女特務在辦公室裏,我們去抓啊!”白茂聰慌忙拉過雨音躲到辦公桌下道:“把槍收起來,那麼多人你打誰?我已經打電話給警察署,堅持一下他們很快會到。”話音剛落,辦公室門被撞開,湧進來十幾個人。
“裏麵沒有人,他們跑了。”
“留聲機還在放,說不定躲著,我們找找。”
一陣翻箱倒櫃的巨響後,白茂聰和雨音蜷縮在桌子下不敢喘氣,但還是被發現,辦公桌被幾個人掀翻,將他們倆一起揪到房間中央拳打腳踢,雨音在求饒中不慎露出一句日語,一個人喊道:“這女人真的是日本特務。”旁邊的起哄道:“先奸後殺!”白茂聰被摁在地上掙紮著道:“她是會說日語的中國人——”幾個粗漢將雨音架起來,旗袍迅速被人撕開露出鼓鼓的胸部,十幾雙手爭先恐後在她身上狂抓,嬉笑聲蓋過了雨音歇斯底裏的哀號,白茂聰被人踩在地上不能動彈,眼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讓人糟蹋,留聲機依然播著《霸王別姬》裏的唱段:“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旺一刹那..”——他沒料到自己一個殺人越貨的青幫老大,居然麵對暴民無可奈何。
門外槍聲大作,幾十名荷槍實彈的警察趕到賭場門口朝天放槍,示威人群紛紛逃逸,警察衝進一片狼藉的賭場命令道:“都給我蹲下,不然就開槍了!”搶東西的人紛紛蹲下抱住頭,辦公室內還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十幾個人螞蟻啃骨頭似的圍著雨音,幾名警察進來鳴槍示警,眾人往兩邊閃開一個個驚恐的望著警察,吵鬧聲頓時安靜下來,隻有留聲機發出絲絲的空轉聲,雨音衣不遮體的在地上發出呃呃的哀鳴,鼻青眼腫的白茂聰見來了救兵,跳起身脫下衣服裹住雨音安慰道:“沒事沒事,警察來了。”
警長興衝衝走進辦公室,人沒到話已經傳來:“白老板,我沒來晚吧?”這位警長是白茂聰的朋友,每月拿著他的錢份子,接到電話迅速出警,自以為手腳麻利及時控製住了局勢前來邀功,見他滿臉淤血抱著個女人,揮舞手中的槍大聲問:“******,誰敢打我大哥,給我站出來?”
白茂聰吃力抬起胳膊往房間裏一掃道:“把這些暴徒全給我抓起來!”
辦公室裏霎時又炸開了鍋,紛紛撇清自己道:“警察先生,不管我的事啊,我們是看熱鬧的。”
警長嗬斥道:“都他們要造反啊?有冤情到局子裏再說,帶走。”一揮手,幾名警察舉槍對準他們,十幾個人不敢再吱聲乖乖的排著隊出去,被押上大門口一輛大型囚車內,呼嘯而去。
警長對白茂聰說:“白老板,你們要不要上醫院,我開車送你們去?”
白茂聰將雨音送到醫院治療,經過全麵檢查她身上有幾處挫傷和感染,需要住院幾日,他並無大礙,臉上貼了一塊消毒紗布完事,等這些安頓完,他坐在病床邊內疚的說:“真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雨音道:“他們好像是衝著我來的。”白茂聰說:“很奇怪,是誰泄露了你的身份?我手下弟兄可一個也告訴過他們。”雨音說:“我幹爹那更不可能了。”白茂聰說:“是啊,河川先生那裏全是你們的日本武士,語言首先就不通,不可能透露給那些暴民。”剛說完,突然想到一個人問,“會不會是胡大麻子嘴快傳出去的?”雨音說:“按理他不會害你或者害我。”白茂聰說:“胡大麻子以前是我手下,我了解他,肚子裏藏不了東西,可能無意中傳給了誰,那個人又傳揚開來,被有心人利用了。”雨音說:“也隻有這條線索了,你去問問他,或許能順藤摸瓜找出幕後指使者。”白茂聰說:“我當然會去調查,不過你要住幾天醫院,我還不知道如何向河川先生交代,怎麼說你都是在我這出的事,沒有保護好你。”雨音問:“你是怕我幹爹降罪於你嗎?”白茂聰沉默不語,雨音心裏也很清楚,河川野知道此事必然會動怒,要找的對象出氣,這光是為了她這個幹女兒,更是因為她的身份暴露會牽連到整個日本駐上海地下情報網的安全,思忖片刻說,“既然這樣你一口咬定是胡大麻子泄露的機密。”白茂聰忐忑的問:“河川先生會信嗎?”雨音胸有成竹的說:“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關鍵是你和胡大麻子倆人,我幹爹更器重你。”——這也正是雨音的考慮,胡大麻子的作用遠沒有白茂聰重要,而且白茂聰目前還未完全被發展進他們的情報組織,目前隻能捧,不能有任何挫折感。
傍晚,白茂聰準備去見河川野彙報雨音住院的事,在醫院門口一輛警車迎麵駛來停在他麵前,警長從車窗探出頭來道:“白老板,我知道你在這,告訴你個好消息,有人招供了。”白茂聰連忙問:“是誰指使的?”警長說:“我抓回去的十幾個人中有個人是毛利的手下,******不經打,交代出是毛利讓他鼓動市民來你賭場鬧事的,你說接下來怎麼辦?”
白茂聰想起雨音告訴過他,河川野曾經請錢三刀和毛利吃過飯,雨音也在場,想必她在賭場進出被毛利的手下跟蹤了,這一發現頓時讓白茂聰振奮起來,他可以借河川野的勢力搞掉毛利,便說:“怎麼辦還用說,抓他呀?”警長從車裏出來為難的說:“我可抓不了,單憑那小子的口供定不了毛利的罪,他可是我們署長的朋友。”白茂聰笑笑,他並不指望警察,這點事就算抓了毛利也關不了幾天,而他是想置這位師叔的死地。
白茂聰已經了然於心,來到河川野辦公室,一進門誇張的咕咚跪下,河川野不解的問:“白君因何如此?我幹女兒呢?”白茂聰醞釀了番感情大哭起來道:“河川先生,雨音住院了啊..”沒等他往下說,河川野衝過去一把揪住白茂聰橫眉怒目的問:“她怎麼了?”白茂聰說:“您這兒出了內奸,把雨音小姐的身份透露給了毛利,毛利派人鼓動上百名暴民來我賭場打砸搶,揚言要殺了日本女特務,我雖然拚命保護她,怎奈抵擋不住十幾個暴民衝進我辦公室,對她進行了..進行了..”河川野狠狠的罵道:“八格!她被人糟蹋啦?”白茂聰點點頭,河川野扔下他,在刀架上抽出一把明晃晃的戰刀握在手中,白茂聰嚇得渾身發抖,大腦瞬間空白,河川野刀尖橫在他的脖子上問:“內奸是誰?”白茂聰哆哆嗦嗦道:“是胡大麻子。”河川野半信半疑追問道;“胡大麻子是內奸?毛利是幕後指使?你是怎麼知道的?說——”
河川野殺氣騰騰的怒吼著,白茂聰意識到自己說錯了,本來是準備讓胡大麻子當替死鬼,現在已經查明是毛利背後指使,就沒必要把他拖進來畫蛇添足,誰都知道他們倆人是死對頭,怎麼可能有來往?但話已出口不能收回,硬著頭皮自圓其說道:“剛才我來的時候警察找我,說有個暴民招供了,您要不信我讓那名警察來對質。”
河川野大喝一聲:“來人!”
白茂聰驚慌失措直磕頭道:“河川先生,我句句是真話啊。”
門外進來一名武士,河川野用日語咕嚕道:“你去把胡大麻子叫來。”
沒一會胡大麻子走進辦公室,他以為有新任務交給他辦,興衝衝進門朝河川野鞠了個躬問:“河川先生找在下有什麼要辦的?”轉眼看見白茂聰臉上包紮著跪在地上,收住笑容尷尬的站著。河川野端起戰刀用手指輕輕摸著鋒利的刀口,語氣平穩的問:“胡君,雨音的真實身份是不是你傳出去的?”胡大麻子一臉茫然,搖搖頭應道:“沒..沒有呀,我為什麼要傳出去?”說著望望地上的白茂聰,河川野道:“你別看他,已經有人交代是你泄的密,老實坦白或許能饒你一命。”胡大麻子腿一軟跪在地上求饒:“河川先生,真的不是我呀,我是大日本帝國忠實的走狗,不會出賣你們的。”河川野用刀朝白茂聰挑了挑說:“你站起來與他對質。”白茂聰意識到,看今天這架勢不是胡大麻子死就是自己亡了,站起身把上午賭場之事又陳述了遍,並添油加醋說:“有個暴民是毛利的手下,他供出是胡大麻子與毛利暗中勾結,企圖利用河川先生加害於我。”胡大麻子問:“白老板,我們曾經是兄弟,我為什麼要加害你?”白茂聰早想好了下文,順理成章的說:“你見我受到河川先生器重就懷恨在心,想我以前對你不薄,沒想到你如此負我,居然還出賣雨音小姐,你這種人不得好死。”——白茂聰先入為主把胡大麻子臭罵了頓,胡大麻子雲裏霧裏,莫名的罪狀降臨到他頭上,支支吾吾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河川野見狀深信不疑,戰刀指向他道:“胡,你這個白眼狼。”胡大麻子急了,忙為自己辯解道:“河川先生,他血口噴人,他是我介紹進來,現在比我吃相,說我忌妒他,我承認,但是萬萬不會去加害雨音小姐的,我是她救命恩人,怎麼會害她呢?”——胡大麻子笨嘴笨舌的,一不小心把心裏想的說了出來,自從白茂聰被他引見給河川野後,眼看著他春風得意,既獲得了雨音的青睞,又受到河川野的禮遇,相比之下自己突然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心裏確實在恨白茂聰,他是想表明自己的坦率,卻被白茂聰抓住機會,裝出恍然大悟道:“哦,你承認妒忌我了,河川先生,我沒有冤枉他吧?他妒忌我,所以與毛利勾結在一起,證據確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