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山看出了他的猶豫,問道:“你好像有心事,不是說要詳細告訴我什麼嗎?我正等著,很想知道我認識的白茂山怎麼會變成一個我不認識的人。”白茂山激動的說:“是的,別說你不認識我了,就連我自己也不認識剛才的我了,可是當一個人陷害你,把你抓到警察署裏,又敲詐了十萬元,幾年後又回來把你的媳婦給奸了,你會是什麼反應?”林山緊張的問:“義弟,你快說怎麼回事?”
賀昆侖就近埋了妹妹後去一家以書店為掩護的地下黨接頭地點找林山,店員說老板出去辦事沒回來,這更讓賀昆侖懷疑了,店堂裏坐著說有緊急任務必須見到林山,不一會林山回來了,從醫院來的,白茂山向他傾訴了自己的全部遭遇,包括香娥與白老爺之間的那段醜事,他說:“你是我的義兄,等於是親哥哥,我也不怕丟人,今兒個向你透了底,你取笑我也好,鄙視我也罷,我並不求你原諒我的殘忍,隻想告訴你,我白茂山也是有感情的男人,我承認,以這種方式殺了仇人,或者說她僅僅是個幫凶罪不該死,我是把自己全部的恨發泄在了她身上,但我釋然了,如果警察查出我是凶手槍斃我,白茂山認了。”林山也被他說哭了,抹抹眼淚安慰道:“你別壓力太大,不會有人知道你殺了人,如果警察找到你,哥替你頂著,現在你的任務是好好養傷,家裏就暫時不能回了,我會替你發電報回去報平安。”白茂山交代完這些開始擔心自己身體起來,問道:“醫生怎麼跟你說的?”林山說:“沒事,你個把月就會痊愈。”其實林山說了個善意的謊言,他從醫生那裏了解到白茂山從此不能房事了。
林山見賀昆侖帶著手下在書店裏,楞了楞問:“賀兄找我有事?”賀昆侖沉著臉說:“是的,我們進裏屋談。”林山感覺出他身上的那股殺氣騰騰,朝店員瞥了眼說:“那好,賀兄請。”
三人閃進裏屋,強子自然也跟了進去,林山打開一盞灰暗的小燈轉身去倒茶,一把槍頂住他後腦,賀昆侖發話道:“我妹妹和一個兄弟是不是你殺的?”林山沒有動,心平氣和的說:“賀兄在說什麼,林某莫名其妙,你妹妹長什麼樣我都沒見過怎麼去殺她,退一萬步,我為什麼要去殺她?現在是國共聯合抗日的時期,希望賀兄以大局為重不要徒生事端而破壞了國共合作。”賀昆侖槍用力戳了戳說:“別跟我談政治,我在問你是不是你救了白茂山?”林山繼續裝糊塗,沉著的抖抖衣服說:“賀兄越說越離奇了,今天下午我們在茶樓等白茂山來,我同樣沒見過他呀?這樣吧,你先把槍放下,有話我們好好說,別擔心,你們有兩個人,我隻有一個。”強子衝過去搜出林山長衫裏的駁殼槍,林山緩緩的轉過身來,但是兩把槍仍然對準著他,正在這時,門外的店員悄悄摸進來槍頂住賀昆侖的後腦底聲命令道:“把槍放下!”強子將槍轉向店員與他對峙,林山笑笑說:“賀兄,你是黨國的棟梁,我想你不願死在這裏吧,放下槍吧,這一切都是誤會。”
賀昆侖收起槍,也示意強子放下槍,平靜的說:“既然林兄沒有殺我妹妹,那這事就當是誤會,不過我一定會調查清楚的,如果是你下的手,到時候別怪破壞國共合作,告辭!”
蘇三受白茂聰的指派去北平的家裏探虛實,他坐了兩天的火車輾轉來到白府,如今的白府一片蕭條,本來就每況愈下的白府在賀蘭逃走和白茂山去上海見弟弟後,驟然就像被洗劫了一般空曠,出了那擋子事情街坊鄰居都傳開了,有好事著跑到白府門口往裏張望,白夫人索性令下人白天也把門關上,那天有人在砸門,孫伯探出頭去看是歐陽老板,他現在是北平商會執行副會長,今天是受會長委托來詢問白老爺,北平正在跟日本人開戰,問商界如何支援前線的問題,白老爺是愛國之士,全北平人都是知道的,所以遇到這種事情很容易就想到了他,希望能夠帶頭捐錢,孫伯欠身說:“歐陽老板且等一會,容我進去通報。”歐陽老板問:“在大白天的怎麼關著門?”孫伯機靈的回道:“老奴也不知道,大概是目前時局太亂吧。”
過了片刻,孫伯開門出來說:“歐陽老板,白夫人大堂有請。”
孫伯先是去了白老爺的屋裏稟報,說歐陽老板來了,白老爺躺著蔓麗在替他捶腿,一聽說是新任的商會副會長歐陽老板不請自來,結合當前的戰局形勢便知道不會是好事情,忙回道:“我病了,不見,不見。”孫伯應著要退下,白老爺叫住他說:“這樣,你去夫人房叫她出來抵擋一會,及早打發他走人,注意,人家現在是商會副主席,態度不要太生硬。”於是白夫人“臨危授命”出來接待歐陽老板,兩人分賓主入座上完茶,歐陽老板拘謹的問:“夫人,白老爺沒在府上嗎?”白夫人回道:“我家老爺近日身體有恙,不能迎你還請原諒,歐陽先生此番前來有何要事?”歐陽老板不死心又問:“不知白老爺哪裏不舒服,看醫生了沒有,有需要幫助的歐陽一定效勞。”白夫人擺擺手慢悠悠的說:“謝謝歐陽先生,不必了,一會我還要去打坐,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這話有點下逐客令的味道,歐陽老板尷尬的思考了下措詞說:“哦,事情是這樣的,目前中日交戰已經一周有餘,二十九軍在就是我們家門口浴血奮戰,我等工商界人士理應有力出力,有錢出錢支援抗戰,白老爺是我們北平著名的愛國之士,抗日的旗幟,我等的楷模,大家都希望他能夠繼續發揮作用,帶頭為抗日作出新的貢獻,我想,隻要他大手一揮,不愁沒有積極響應者,夫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白夫人想了想說:“歐陽老板言之有理,不過您有所不知,其實我家老爺的這個愛國之士應該頒發給我兒子才對,前幾年抗日捐款是我兒子一人所為。”歐陽老板忙說:“一樣一樣,都是愛國之家。”白夫人為難的說:“可是白府的財務都由我兒子在看管,錢全部在他手中,我們又拿不出來。”歐陽老板問:“那白兄人在何處,工廠裏嗎?”白夫人說:“真不湊巧,他現在人在上海還不知啥時候回來,要不等他來了再給您回複好嗎?”歐陽老板楞著還想爭取些什麼,白夫人已經站起身朝他微笑,歐陽老板也隻好垂頭喪氣的站起來,孫伯急急的跑進大堂稟報道:“夫人,門外有個自稱二少爺的兄弟前來拜訪。”白夫人一怔,大姨太的兒子逃往上海有八年光景杳無音信,連個電報也沒一個,如今自己的兒子去上海找他,這當口他突然派人來家裏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了,想大這內心頓然恐懼起來,忙說:“快把他叫進來!”
蘇三提了包上海土產走進來,院子裏東張西望咕咕嚕嚕著:“到底是大戶人家,白天也緊關大門,進去要通報跟衙門似的。”
香娥睡了會起來喝藥湯,女傭早給她涼在桌上,她開足窗戶看見孫伯領著一個大大咧咧的陌生人來,好奇的出來尾隨著走進大堂內,猛的與歐陽老板照了個正麵,心裏慌悠悠的,當年賀昆侖在白老爺八十壽辰來抓白茂山的時候,歐陽老板替香娥擋過子彈,住院時香娥出於良心去照料過他幾夜,歐陽老板剛剛手術完時行動不便需要人攙扶,小便就坐在床沿邊對著痰盂完成,那天香娥一個人沒有辦法硬著頭皮搭了把手,至今曆曆在目,兩人尷尬的點點頭在看來了什麼人物。
孫伯對蘇三說:“堂上坐的是白夫人,白茂聰的大娘。”蘇三恭恭敬敬鞠了個躬自報家門說:“大娘,我是白茂聰的兄弟叫蘇三,這次是代表他專程來看望大家的。”說著將手裏拎的一隻大包裹擱地上說,“是上海的土產。”白夫人問:“我兒子是不是在你們這兒?就是你老板的哥哥白茂山。”蘇三連連點頭說:“是的是的,我見過一麵,人很好。”白夫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總算放下了,想差人把白老爺叫出來,一看歐陽老板在,對他說:“不好意思啊,歐陽老板,我家裏正好有事情,您看?”歐陽老板沒有完成任務,認為是白老爺故意避而不見,很是不滿,朝蘇三拱拱手戳了一句說:“這位兄弟是上海灘鼎鼎大名的青幫老大,日本特高課紅人白茂聰帳下的得力幹將嗎?失敬失敬!”蘇三慌忙還禮結結巴巴回道:“是是,哦,不是,跟日本人沒有關係。”歐陽老板大笑道:“別不承認嘛,道上的誰不知道啊?其實這也沒什麼,現在日本人得勢,所謂良鳥擇木而息..”他還沒說完白夫人坐不住了,這分明是在譴責白府是漢奸世家,連忙打斷道:“對不起歐陽老板,您還有其他事麼,如果沒有的話,那麼請便吧。”歐陽老板笑笑說:“哦,不不,歐陽並非幹涉白家之事,隻是隨便問問,至於白家二少爺投靠日本侵略者嘛,其實人各有誌不能強求,嗬嗬。”白夫人騰的站起身僅有的那麼點禮儀也趕不上了,衝著香娥說:“香娥,送客!”歐陽老板窘迫著臉解釋道:“夫人,您誤會我了,我的意思是..”白夫人訓斥香娥道:“香娥,還楞著幹嘛?”香娥怯怯的對歐陽老板說:“那、那我送您。”歐陽老板聳聳肩走時扔下一句話:“怪不得不肯為抗戰捐款,原來如此!”白夫人氣得抓起桌上的茶盅狠狠摔在地上,嚇得蘇三目瞪口呆,不明白他們剛才在說些什麼,白夫人見狀說:“蘇先生別介意,跟你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