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平靜了一個多禮拜至當月二十九日午,傳來一個壞消息,北平與天津相繼淪陷,城內百姓慌作一團,白府上下更是大門緊閉,白老爺分了點錢遣散下人,讓他們各自逃命去,隻留下無家可歸的孫伯和張媽兩個老奴,他們連夜將大堂門楣上的“愛國之士”橫匾取下埋在後院,同時又挖了幾個坑值錢的東西入土。讓白老爺最擔心的是香娥與蔓麗這兩個女眷,說當年八國聯軍時洋人在北京城燒殺擄掠無惡不作,若日本兵闖來恐怕也是這個情景,現在錢票和值錢的東西已經埋藏好,接下來讓香娥與蔓麗二人素衣打扮,渾身弄得髒兮兮讓狗都嫌棄的那種,相比之下蘇三不怎麼害怕,他說:“白老爺不必過於害怕,我去給您的二兒子打個電話,讓他親自來北平救您,他是日本特高課的大紅人,有他罩著日本人不會為難白府上下。”
白府上下風聲鶴唳,他們正商量對策,一聲驚雷響起,香娥驚詫道:“炮聲,日本人打過來了。”白老爺說:“別怕,那是打雷。”白夫人默念了番說:“七月響悶雷怕是不吉祥。”香娥望望堂外的天空說:“要下雨了。”忽的有人在拚命的砸門,香娥驚到白老爺身後簌簌發抖說:“是日本人啊!”孫伯拿了把大掃耙護住白夫人,白老爺道:“去..開..開門,如果真是日本人門早晚也會被他們砸..砸開的。”——沒有人敢挪半步,白老爺望著蘇三道:“蘇先生,你不是很勇敢的嗎?”蘇三駁殼槍握在手中說:“聽這砸門聲不像是日本兵,要不早踢開了,我去開門。”
門一打開,歐陽老板幾乎像是在外麵被踢進白府大院,邊跑邊喊道:“白老爺,大事不好日本人要進城了。”白老爺怒斥道:“你還有臉來白府?”歐陽老板詭譎的說:“我看白老爺大堂門楣上的橫匾也取下了,正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白老爺乜眼道:“別瞎猜疑,那橫匾是昨日外麵炮轟聲給震脫的,我暫時先收起來而已。”歐陽老板笑笑說:“嘿嘿,白老爺您就別跟我玩虛的了,您的二少爺在上海是日本人的朋友,想必是打算二手準備了,很好啊,既然我們打不過他們,不如暫時先委曲求全順著他們,抗日首先要保存實力嘛。”白老爺打斷道:“你今兒個來想幹什麼?”歐陽老爺低聲說:“聽朋友說,日本兵大隊人馬明天進城,新成立的維持會要組織北平各界人士和群眾上街夾道歡迎,這可是個機會啊,別說我沒提醒您,現在會長和秘書長已經不知去向,您是德高望重的名譽會長,大手一揮很多工商界人士會跟隨你,這樣您的白府不是保住了嗎?”白老爺拍案而起打罵道:“漢奸!”他一掃大堂門口站著的蘇三,蘇三心領神會拔出槍頂住歐陽老板的腦袋說:“別動,槍很容易走火的。”歐陽老板慌了神,筆直著身體不敢動彈,一邊道:“白老爺您這是何意?不同意就算,我走了。”白老爺一拍桌子斥道:“今天你是自投羅網,我問你,前幾****是怎麼欺負我兒媳婦的?”香娥閃到跟前罵道:“你這個不要臉的,差點讓我被人踏死,今天要跟你算帳。”歐陽老板麵如土色跪下求饒道:“白太太,看在我救過您的份上請高抬貴手。”白老爺搶過話說:“她即便饒你,可是我不饒你,蘇三,還等什麼,現在亂世時期,殺個人就當被日本人打死的。”歐陽老板見勢不妙爬起來想逃,門口被蘇三守住,香娥心軟了,對白老爺說:“爹,歐陽老板雖然傷害了我,但他也救過我,放他走就算兩清吧。”歐陽老爺卑賤的應道:“對對,大家持平。”白老爺舉個根拐杖走過去說:“你太可惡了,連我兒媳婦也敢欺負,今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不給你個記性以後還會作惡。”說完掄起拐杖一陣風的朝歐陽老板膝蓋打去,歐陽老板慘叫聲跌倒,捂著膝蓋蜷縮著。
白夫人看著殘忍勸道:“老爺,我們仇已報了,那就放他走吧,鬧出人命畢竟不好,阿彌陀佛!”
白老爺這一打自己虎口也震麻,揉著手嗬斥道:“歐陽老板,看你昔日救過香娥且饒過你,以後若再犯,我兒子回來不會放過你。”蘇三舉槍威脅道:“你也不打聽打聽白家二少爺在上海是青幫老大,整死你如捏死隻螞蟻。”白夫人要去禪房打坐便急著打發歐陽老板走,對蘇三說:“蘇先生,不用跟這種人多費舌,麻煩你與孫伯將此人抬出白府便罷。”
外麵豆大的雨滴密集的往下落,很快濕了院子積起水塘,香娥對白夫人說:“娘,等會吧,他現在還不能走路,外麵雨這麼大,我們把他扔出去太殘酷了。”白夫人站起身說:“香娥,時辰不早了我得去念經,扶娘回屋吧,阿彌陀佛。”香娥邊扶著她邊回頭對白老爺說,“爹,等雨停了再趕他走。”
她們走後,白老爺感歎道:“香娥這孩子心底就是善良,所以她總是被人欺負。”
孫伯問:“老爺,現在還抬他走嗎?”
白老爺望了望地上痛苦不堪的歐陽老板,大手一揮說:“抬這王八羔子走,馬上,現在!”
孫伯和蘇三一頭一腳將歐陽老板抬起來往雨中跑,大門一開重重的扔了出去,門咣當的重新關上,雨聲,雷聲,伴隨著歐陽老板窮凶極惡的咒罵,連香娥在白夫人禪房裏念經文也依稀聽見,便說:“娘,你聽,門外好像歐陽老板在叫,還是把他扔出去了。”白夫人回道:“念經時娘念一句你跟一句,不能有雜念。”香娥沮喪的說:“隻感覺我們在拜菩薩,心裏要寬容些。”說到這份上白夫人也不好阻止,陪著她去大門口,外麵沒有歐陽老板,就在剛才,胡同裏的趙二狗子趕著馬車路過,見地上躺著一個昏迷的老頭,就將他抱到馬車上拉了回去。
白茂聰收到蘇三北平過來的電報,一看是關於汪明翰的訊息,猛然醒悟過來,當初與薛洛生做生意時被賀昆侖追查到洛陽,沒有抓到他就去了北平陷害哥哥白茂山,想必他與這家工廠有了聯係,將汪明翰甚至包括雲璐和詩琪隱藏在那裏,於是擇日帶上兩個弟兄殺向洛陽。
雲璐這兩天身體出現妊娠反應,汪明翰帶她到醫院裏去檢查,果然又懷上了,他心裏活動起來,決定再生一個至今勉強有個把月,似乎太立竿見影了點,倒是更早一些的時候,雲璐曾經在路邊的小販鋪子裏被兩個流氓奸汙,當時自己就擔心過,所以這回他不怎麼興奮,雲璐有所察覺,也清楚這孩子不會是汪明翰的,處處地方很識相,沒有以前懷孕時那麼的作天作地。汪明翰努力往好的方麵去想,她的反應很大,就讓她在家裏休息,這樣另外幾個便知道了雲璐懷孕之事,那天吃了晚飯,素珍和詩琪在柴房裏洗澡,是雲璐洗完剩餘的大半桶熱水,這是汪明翰的命令,說你們幾個一人一桶熱水太浪費,詩琪很識相,附和道:“明翰說的在理,其實女人身子不髒,一人洗完倒掉確實浪費,反正大家也都是自己人。”素珍不說話,他在家裏沒有發言權,於是汪明翰定了個規矩——每次洗澡雲璐第一個,接下來你們誰先隨便。薛太太對此很不滿,又不敢當麵頂嘴,自告奮勇說最後一個洗,這樣經過三個人洗後,木桶裏的水也潑掉大半,她可以另外倒進新的熱水,相對幹淨了許多,她洗完後再讓傭人孫媽對付著。
汪明翰吃了飯在院子裏吹涼風,回來路過柴房將門沒有完全關上,留著一條亮光,知道素珍和詩琪在裏麵洗澡,就心血來潮悄悄過去偷看,聽到裏麵在說話聽了聽,素珍在發牢騷:“侄女啊,我看你跟著那姓汪的真不值,你對他那麼好,他卻隻顧著那個狐狸精,她是好貨也就罷了,一開始就是人家白茂聰丟棄的垃圾,隻有汪明翰當寶貝,這會雲璐懷孕還指不定是誰的。”詩琪說:“姨媽,你別胡說,雲璐肚子裏的孩子當然是明翰的,我雖然也不高興,但這是事實,以後別再這麼說沒根據的話,被他聽到要死了,不打殘你也非罵得你狗血噴頭,現在人家是經理,我們惹不起。”素珍來勁了,提高了嗓子說:“你怕他,我可不怕,就算他現在站在我麵前,我照樣問他,雲璐被人奸過這孩子到底誰的?”詩琪笑了,說:“姨媽,你盡會說大話,知道我們在這兒洗澡他不可能站在你麵前,嘿嘿。”素珍無意中瞥了眼門緊張的說:“吆,門被風吹開了,這鎖扣明天讓孫媽換新的。”說完從木桶裏爬出來,調侃道:“我去用木棍頂住,別讓汪明翰這不要臉的看了去。”汪明翰氣得要命,一腳踢開門怒道:“你罵我什麼?”素珍“哎呀”一聲護住自己敏感部位逃到木桶後麵,驚詫道:“你怎麼可以進來?”詩琪也嚇著了,勸道:“明翰,不要這樣,她好歹是你的姨媽。”汪明翰也是借題發揮多看幾眼****的素珍,揪住她長發拖出來,揮手給了她一巴掌斥道:“背後居然說我壞話還辱罵我,你欠揍。”素珍也顧不得遮羞,雙手抓住汪明翰的手腕尖叫道:“我沒有!”詩琪爬出木桶來扯汪明翰的手,說道:“明翰,姨媽沒有說你壞話,我證明。”汪明翰訓道:“詩琪,你別包庇她,給我穿了衣服出去,再多言連你一塊收拾。”詩琪抓住他手不放一個勁的說:“姨媽是沒有說過你壞話啊,求求你冷靜點。”汪明翰使勁晃著素珍的腦袋吼道:“我不許你侮辱雲璐——”素珍毫無還手之力,歇斯底裏的喊著救命。孫媽跑來看此情景就去告訴薛太太,等薛太太趕來時,素珍已被汪明翰赤條條拖到院子裏,嘴裏說:“你不是要救命嘛,好,我讓你到外麵去喊。”詩琪抱著素珍的衣服出來喊道:“明翰,姨媽可什麼都沒穿啊,別太過分了。”薛太太縮一邊看熱鬧,心裏最希望他們這夥自家人相互爭鬥,汪明翰將素珍推出門去,並警告詩琪道:“你要是敢出去送衣服,我就鎖門連你也不讓進來。”素珍不停的砸門,詩琪毅然衝了出去,汪明翰說到做到,關了門插上門閂,對身後的薛太太和孫媽大聲說:“你們給我進去,今晚誰要敢去開門,我立馬讓她滾蛋,薛太太,別以為這宅子是你的,不聽我話開除你。”薛太太本來就不會去開門,笑著應道:“是,汪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