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有很多種形式,有稀裏糊塗爛醉如泥說自己沒有醉,也有不醉裝醉醉翁之意不在酒,或者是以醉之名說無罪的胡話,最後便是想醉卻明明很清醒地聞著雨打竹葉的清香,黯然相對。我明白了一個真理,喝茶是醉不掉的,茶不是酒能麻痹陣痛的神經,而是讓我更清醒地體驗著夜色迷茫,灰色看不見的雨。
她奪下我的茶壺,低吼著說:“你丫有病啊,當這裏是酒吧?別給我丟臉了。”我不加回應,佯醉,迷離的瞪著她,作勢要搶回茶壺,被她死死的一瞪,嚇唬的立刻清醒過來,整整西裝的邊角,咳嗽了一聲兒,正裝危坐:“咳咳……找我啥事,不會就是想跟我提到……她吧?”連陸菲楊的名字都不忍說出,裝作漫不經心的凝望著竹子上蒼老的花紋。
某人卻偏離主題,低低的說道:“看來你還很在乎她。”平靜的語調,我憤怒了,下巴一揚,好不容易從悲傷的氣氛裏擺脫出來,不知道悲傷太多了會影響身體的麽?於是拔起身子,湊到她眼前,一字一句的對著毫不表示退縮的她,一如憂傷的眼神糾纏著無奈的目光:“不,要,在,提,她。”自以為柳小姐會很慌亂的黯然一下,但是相當失望的看著對麵的女孩依然平靜的像一泓秋水,深邃,如夢。
“你在逃避。”她用審判犯人一樣的語氣,平淡的對比著,我適才的舉動就好像是一隻猴子。
猴子就猴子吧,頹然退縮,竹椅嘎吱嘎吱艱難的呻吟,承載著我的重量,和莫名的感情,繼續這場莫名其妙的談話。她無視我的舉動,繼續強調著:“不許忘了她。”
不許忘了她!!!老天爺轟雷乍然。
五年來,柳夢蘇一直在強調的事情,就是這一件,我無比確定卻又口頭上不肯承認的事情,一直認為我對菲楊的了解勝於其他任何人,感情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不明白柳夢蘇為什麼要來參與?雖然她讚成我交女朋友,甚至還熱心的介紹,但是很不時的提起菲楊刺疼我心底沉默的回憶,對於種種的為什麼,她忌諱莫深,每次麵對追問都能很巧妙的化解開來,就像現在一樣,她漫不經心的跟我說:“聽說有家KTV相當不錯……”
我靠!
我成了一個矛盾的集合體,想念她的同時又想抹掉一切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雖然隻有三十六封慢慢蒼老的信件,卻不忍丟棄。無奈的看看信件被風吹亂的像紛飛的白蝴蝶,散亂的躺在牆角,床底,有幾封調皮的甚至飛到了緊閉窗子的邊緣,我給她們抓捕了回來,數一數,一個月一封,恰好三十六說厚不厚的一摞,五年說長不長的時光,漸漸淡去的……執著,還有思念。
還有很多奇怪的謎團,像是遠處屋子的一點燈光,寂靜的小區在夜裏被光暈織成淒迷的一片。
抱著信在窗前看月亮,思考著,適才柳小姐很生氣,臉上指甲的痕跡又多了一道兒。
我們最終還是沒有去成KTV,原因是今天要談正事,雨霧把憂傷迷蒙起來,隨著夜色的明朗盤旋著離去,她兩手支腮,耳邊是很老的流行歌曲,但某人好像很沉醉,連說話也是飄乎乎的:“有點事情要跟你商量商量……”我說:“啥事?”廢話了半天終於切入了正題。
“你該幹點正事了,老大不小了,不是那段時間,你真的該好好反省一下你的生活。”
“不!”
“你不能靠著你爸的關係,一輩子……”她的語調像是憂傷的抒情曲獨白,而不是在跟我商量重要的事情……她看著我,眼睛裏是理智的光芒。
我沉默,大學四年啥都沒有學,用時間寫了三年童話,用人生玩了一年荒唐。
工作一年也是稀裏糊塗朝九暮五。
“你來我爸的公司吧,他會好好管教你的。”她看到我的沉默,好像明白了我所思所想。剛想拒絕,卻發現她看著我的眼睛眯蒙著一氣溫柔水霧,這意味著什麼?我的心狂跳起來,默默的抬頭看著天花板,似乎對著天辯解:“你會理解我的……對吧?”自己給自己肯定的答案,幻想著一襲白衣低著頭對我笑:“嗯……”我也低下頭,看著她,無比堅定的說:“好!”
五年前繁華的綠葉在窗外熙熙攘攘,最是那一回眸的溫柔,綻露出笑容。
她笑了,有點勉強,低語呢喃道:“她不會喜歡看到你現在這樣子的……”
“為什麼?”我很恐懼柳夢蘇在這個時候提起菲楊。
她推開椅子,說頭疼,獻殷勤的大好時機,急忙攙扶柱,憐惜的看著她揉著太陽穴,招手叫來一輛出租車就給她推了進去,至於她家的地址我自然是輕車熟路,汽車拐彎抹角的在城市裏亂七八糟的開著,她點點頭表示謝意,告訴我今天中午那杯酒讓她感到不舒服。
她的反應和陸菲楊一樣遲鈍呢……不禁想起了許多年前,紛紛揚揚的葉子下她微微帶著酒味,微醺的在我的懷裏放肆的浪漫,額頭上流著血,一絲紅暈,後來菲楊告訴我她喝酒是十幾個小時之前的事情,而如今柳夢蘇的臉頰更是紅的亂七八糟,一付醉酒的樣子,女生的神經都這樣麽?嗯,有空找那個“什麼惠”做做實驗,隻是一杯白酒而以不至於把?而且當時不醉八小時後才發作?聽說有一種早已滅絕的動物是神經末梢遲鈍,反映很慢,難道我麵前的和我記憶裏的是兩個活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