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蘇看著我臉上古怪的表情,點頭表示同意。
日本人的興致很高,肚子疼先生大談這次和夢蘇父親公司的生意合作,什麼money大大的多,中國大大的好玩。酒上三杯,我開始跟他們侃中國輝煌的古代文明史,聽得老洋和小日本兒一愣一愣的,脖子一伸一索,活像三隻烤鴨。俗話說酒能亂性,我得意忘形,趁著酒勁跟仨老外稱兄道弟勾肩搭背,把夢蘇惡心的稀裏嘩啦,藤野突然哭了起來,意思是他老婆身體不好,他很擔心,聽說中醫很牛,所以希望有很專業的中醫能親自去診診脈。
我說夢蘇就是很牛很牛的中醫。
他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老王啊,你老婆真好。”日語
我哈哈大笑。
藤野下榻的酒店位於市北,我們驅車跨越了半個北京城才到達,看看表,已經是淩晨12點整。
我後悔不迭,夢蘇頗有敵意的看著我,意思是:“明天我要是起不來沒法準時上班你等著!”
夜色深深的將我們掩蓋在迷茫的黑暗裏,趁著酒店的霓虹燈,我依稀看到了熟悉的名字,這個城市蘊藏了太多我和她相關的回憶,五年前就是在這裏,我看見她帶著淒絕的眼神緩緩後退,浪漫的悲劇的大幕默默張開,古老的貝多芬田園,順著尖尖的下巴滴落了一滴淚,落在空氣裏,溶解在時間,以至於現在隻是有點悲哀,撕扯著不堪回首的心。
甚至有點哀怨,我們的童話。
藤野鞠著躬送著夢蘇走進他老婆的房間,陪著我下來到大堂,隨便聊著。
他說他和他老婆在美國認識的。
美國?我心底疼了一下。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藤野翹著頭,微微笑著,好像在回味什麼,我從他的眼裏讀到了幸福的意味,他緩緩重複著:“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在一條沒有名字的小溪旁,她捧著雪溪發呆,真的很像我們國家傳說裏麵的雪女,一身白,住在雪山最浪漫的地方。”藤野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走了過去,不由自主,當時心裏麵澄靜的像雪,看著她,靜靜的,直到我差不多成了雪人,她掛著淚珠,回頭看見了我。”他停頓了一下,笑著似乎在回味那一個瞬間。
傳說雪女貌若天仙,專門吸引大雪天裏路過的行人,將他們凍成冰雕,最美的瞬間。
“先生?”她開口了,不確定的語氣,瘦瘦的身子裹在一片慘白色裏,溫柔的雪花默默落在她額頭,融化,美的無以複加。
藤野聽不懂得語言,但在他耳朵裏是美的恍如天籟,他在瞬間確定了這是雪女,他的生命,也將在最美的瞬間被浪漫色的雪白凍結,幸福裏卷著一絲倔強的淒楚。
好像無師自通,藤野說出了他也不懂得語言,祈求?或者說應該是幸福。
如此他們便認識了,像童話。
藤野至今還不敢相信。
我看著他落寞的,幸福的,嘴角上揚,心裏麵掠過了一絲白色的影子,冰涼的暴雨,紛紛揚揚的葉子,都有一個白色的眷戀,在心裏麵生根發芽。
北京六月沒有雪,卻有的是哀傷,夜色把眼睛籠罩,一片沉默。
我的童話,你在那裏?
“菲楊……”藤野靜靜的看著我,我竟然淚流滿麵。
“你也相信童話麼?”他問
夢蘇拍拍我的肩,跟藤野說了些什麼,拉著我走了。
很多年以後,回憶起這個晚上,我和夢蘇漫無目的亂逛到天明,她似乎心情很壞,靠著我的肩膀,靜靜的陪著月亮,空氣幽咽起來。
她一晚上就問了我一句:“我們重新開始好麼?”
我盯著她沒有說話。
心裏麵種種的線索聯係成不安的一團,真的是童話那麼天真麼?
她說:“不是。”柳夢蘇隱藏的秘密,太多。
六月竟然下雪。
是心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