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吃得沈夔是極難消化,飯後母女倆一起收拾廚房,留著新上門的未來毛腳女婿像曬幹的鼻涕蟲一樣眼巴巴地坐著。這和原來設想的珞詩陪她母親,他陪她父親這種一對一的情景有些偏差——這就是事前準備工作沒有做好的關係。
“很無聊是不是?”麵前的水果盤輕輕落下,汪母坐到他麵前,“詩詩她爸爸不在,不然你們倒是可以聊一聊。”
他略略有些緊張,抬眼卻不見她從廚房出來。客廳裏隻有他和汪母,雖然這客廳和自家的比起來隻能算是一個角落般的大小,可相對於麵前這個女人,他卻覺著自己正身處空曠的田野。不但安靜寧謐得不像話,還有股巨大壓迫感。他不禁抬眼看廚房的方向,裏麵傳出她哼著小調和洗涮的聲音。
“詩詩的性格不像我也不像她爸爸,”汪母突然開口,語氣很是平靜,就像是和熟人拉著家常一樣,“她從小就是個很安靜的孩子,不愛說話,也不愛和別人爭什麼。簡單的說,她就是太老實的一個人,做事瞻前顧後,非要把所有不好的可能性全都設想一遍才敢做出一個決定或是結論。”
果然知女莫若母,他不禁一笑,低下頭。
“或許這種性格放在現在這社會有些吃虧,不過”汪母停了停,目光定在他的臉上,“不過,也因為這樣的性格,能在很大程度上讓她避免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所以,很多時候,對於她的選擇,我不會有什麼質疑。”
雖然對麵前這位未來嶽母的話起初有些摸不到頭腦,但他精於算計的腦子馬上就對對方的話進行記錄分析,並且很快得出結論來。對方尊重珞詩的選擇,那就是說,對於他們的交往沒有反對意見。
這個結論讓他很是高興。
午餐後,她帶著他在校區內遊逛,擦身而過的幾個學生忍不住回頭看他們,還竊竊私語。
他見她昂頭挺胸,沒有一點兒的窘迫狀,正想開口逗她。她卻停了下來,指著一邊的樹笑道,“夔夔,你看那棵樹,它的年紀減去五十歲就是我的年紀了。”她比劃著,“上麵還有我高中時量身高的刻度呢。”
他湊近些看看,再一比劃,失笑,“你高中和現在比起來一樣高嘛。”
“有長高三公分的。”她鼓著嘴。
風徐徐過,南方特有的陰冷雨絲緩緩地飄下來,粘在頭發和衣服上。空氣潮濕又厚重,慢慢地手和臉都覺著像是被凍到了。
“你別看北方冷,那是幹冷,”她笑著,手貼在他臉上,“南方的濕冷更厲害呢,會透到骨子裏的。”
他捧著她的手嗬了又嗬,直到那柔軟的小手開始溫熱起來,“我覺著,你看到伯母,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
她吐吐舌頭,“已經很好了,這還是因為你在的關係。”她的手環上他的脖子,呼吸吐在他唇邊,“看來,你很討她的喜歡。”
“你沒聽過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麼?”他壞笑地看她,“我的守備範圍可是下至八歲,上至八十歲的。她能不喜歡麼。”
“貧嘴,”她擰擰他的耳朵,“就你長得花見花開的。”
他順勢掐住她的腰,嘴就要湊上來了,“貧嘴咬你的。”
她嗬嗬地笑著,和他纏了好一會兒才脫身,“在學校裏麵呢,注意點兒。”來來往往的不是她媽的同事,就是她以前的老師。
好在這個時候除了極少數留校的,大部分人都回家了,她也才會大著膽子和他光天化日下摟摟抱抱的。
“這次回來,我覺得媽媽變了好多,”她咬唇,臉上帶著一絲困惑,“應該說,從上次朝龍他們來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了。”那對姐弟肯定有回去嚼舌頭,他們好惹事不奇怪,奇怪就奇怪在母親後來的來電裏隻字不提這對姐弟。對於知曉自己有男朋友,她也隻是淡淡地問了些基本情況。並沒有像她想的怒不可遏,也沒有印象中的淩厲質詢。這種雲淡風清的事態發展,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怎麼說呢?好像,變得很理智,很……從容又和藹。”她努力的搜刮著形容詞。
“那不是很好麼?”他不以為意,她的母親很像他中學的班主任,說話從不大聲,但就是有股讓人不容辯駁的味道。和這樣的母親生活在一起,的確很有心理負擔。“你以前那麼怕她,現在她變得和藹些,不是更好溝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