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擠著眉毛,“不,不好,我覺著她和爸爸間肯定發生什麼事了。”
知女莫若母,這是沒錯的。
女兒是母親的小棉襖,這也是沒錯的。
雖然珞詩知道母親自小和自己親不到哪兒去,自己算不得貼身小棉襖,但再怎麼地,她也該算是一呢料馬甲吧。
她這次的預感的確是沒錯,她父母間,的確是出了問題,很大的問題。
是夜,當她的小拳頭擂上招待所的薄門板時他正漱洗好從浴室出來。所以,他開門時隻穿了件浴袍。門剛打開時,陰濕的風直直吹進來,讓他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和風一起竄進來的,還有一副軟玉溫香。
“詩詩?你怎麼了?”她的腦袋拱在他胸口,像隻小牛一樣將他頂到床邊。直到他抵到床邊,再也無法退讓。見她把臉埋在他胸口,卻一點繼續動作也沒有,他簡直就有些莫名奇妙了。試探地再叫一聲,“詩詩?”
“夔夔,夔夔。”她小小聲地叫著他的名字,像是一個極孤獨的旅人在經曆長久的旅行後,突然見到了至親好友一般。
他的手輕輕地拍在她背上,聲音輕柔又堅定,“我在。”
這句我在,讓她緊繃的神經慢慢地鬆開,雖然呼吸卻依然沉重。她思緒翻滾著,灼熱的氣息噴吐在他胸前,像小貓的爪子一樣,一下一下地撓在他心尖上。
過了很久,她低低地聲音才從喉間傳出,“我媽媽,我媽媽她,她要和爸爸離婚。”
之前,她隱約是預感到些什麼的,隻是不敢確定。當剛才母親說出這個事時,她隻是吃了一驚。
“這是我和你爸爸早就做好的決定,等他這次回來,我們就去辦手續。”母親臉上的表情她從未見過,看向她的眼裏有著愧疚,也有著強烈的不安,“我很抱歉,挑在這個時候和你說這些,我確實不知道你會帶小沈回來。”
“關鍵不是這些,媽媽。”珞詩聲音帶著絲暗啞,“為什麼突然你們要這樣?是不是爸爸那邊的親戚又鬧事了?還是……還是他又和那個女人……”
“不,都不是因為這個” 汪母看著她,悠悠地歎口氣,“詩詩,你是個聰明的了孩子,從小你就懂事。現在也是一樣,其實我會和你爸爸走到今天這樣的結果,相信你心裏多少也有些底了,不是嗎?”
她啞口無言。
再多的耐性,也抵不過時間的消磨。但致命的不是這些,而是付出的感情,每每隻得到隻言片語的回應。久了,再沸騰的情感也會冷卻,逐漸地冰冷。
“她和我道歉,說她很自私任性,讓我受了委屈。她說了很多很多,我都不太記得了,”她的聲音很平靜,“我沒有想到,離婚居然是媽媽先提出來的。她那麼愛爸爸,這麼多年了,一直這麼愛著。這樣放手開來,她不疼麼?”她的手揪著他的衣襟,“還是因為她已經累到感覺不到疼痛了。”
“或許對於你母親來說,這算是一種解脫,”他輕輕地拍她的背,“人長期地執著於一件事,再過狂熱的情感也會漸漸淡下來。如果對一個人不停地付出感情卻得不到回應,一直心焦力竭,到最後也隻是心血殆盡還一無所獲。”
“可就像她說的,對於這個結果,我心裏是有底的。像是很久前就有預感一樣,隻是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還是在這個時候。” 她的淚水終於慢慢地流下來,沾濕了他的衣襟,“你知道麼?看我媽媽的表情,是那樣的平靜。我覺著她是想告訴我,她解脫了,而我確實也是這麼感覺的。其實我應該為他們高興,這麼久的時間以來,他們都過得很累。可為什麼我現在這麼想哭呢?他們可以解脫了,可,可我的家卻散了……”她的腦袋埋在他心口,大聲地抽噎著、哽咽著,像是想把這幾十年都未發泄出的感情一齊發泄出來,驚嚇、委屈、恐懼、傷心、還有那未竟的心酸。
他隻是默黙地陪著她,他的臂膀有力地圈著她的身體,努力讓她的顫抖慢慢平複下來,像是安慰迷途歸來的孩子一樣,輕輕地拍哄著,直到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