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我習以為常,取了掃帚過來做清掃。
等打理好了一切,我才重回書房,強行拽了他的被子叫醒他:“秦森,該起來了。”
他死死揪住被子的另一角,蜷緊的身體動了動,掙紮著張開了眼。
“魏琳……”他好像感到渾身不適,嗓音沙啞地出了聲,一隻手已經鬆開被角,‘摸’向了自己的脖子,“嘶……我是不是落枕了?”
“所以我告訴過你要睡在‘床’上。”我彎下腰扶他起來,打算替他捏一會兒肩膀。
“我隻是需要一個枕頭。”他盤起‘腿’,手還扶著自己的脖子,擰緊了眉頭,情緒變得有些暴躁,“你得給我買個枕頭,我說過很多次了。”
這是他發作前的征兆,我能預感如果我忤逆他,會造成什麼可怕的後果。
“好吧。”所以我答應,“雖然我已經給你買過很多個枕頭了。你不能每次都把枕頭剪得稀爛。”事實正如我所說,在這之前我已經給他買過很多隻枕頭,盡管它們都會在他發脾氣時成為他手下的犧牲品。更可悲的是,他從來不記得這些事。他總是不記得自己是怎樣發作的,而一旦我在事後提起,他就會怒不可遏,極力否認並且聲稱那些都是我捏造的事實。
就比如現在。
“不要撒謊。”他口‘吻’生硬地說道,“你根本沒有給我買過枕頭。”
我聳聳肩,沉默地替他按摩肩膀和脖子,沒有為自己辯解。 畢竟我還不想一大早就惹他發火。
可他也並沒有繼續心安理得地接受我的服務,而是推開我的手,丟開被子,兀自爬起身走向書房裏向著落地窗的那張沙發,而後脫力似的坐下來,再次將‘腿’盤起,整個人都陷進了沙發裏。他撈來沙發上散‘亂’地堆放著的書,翻到他上次看到的那一頁,開始新的一天。
這棟別墅是他腦子清醒時自己設計的,書房所在的位置具備所有的優勢,落地窗和窗戶相對而開,因此隻要天晴,這裏不論上午還是下午都能擁有充足的陽光。他在書房裏置備了兩張沙發,分別朝著落地窗和窗戶,擺放的位置也經過了‘精’確的計算。他告訴我,隻有這樣他才能最大程度地利用陽光。
多數時候,他會把一整天的時間都‘花’在這裏:窩在沙發上曬著太陽看書,或者滾到地板上睡覺。有一段時間他曾經非常怕光,瘋狂拆掉了其他房間裏所有的窗簾用來遮擋灑進書房的陽光,然後在烏漆抹黑的房間裏又吼又叫,堅稱有人要殺害他,還砸掉台燈、掀翻書架以發泄心中的怒火,仿佛他就是一個幽居在黑暗中的吸血鬼,一丁點的陽光都能讓他化成灰燼。那時他已經完全忘了,這麼設計書房的人就是他自己。
好在他現在重拾了對陽光的喜愛,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
我打來兩盆水,為他刷牙洗臉。他狀況不好的時候,從來不會自己洗漱、穿衣還有進食,而一年之中往往有三百天的時間是由我來替他做這些。
要給他刷牙總是十分困難。我可以幫他把牙齒刷幹淨,但不能幫他漱口。水到他嘴裏以後,通常很難再被吐出來。今天也像往常一樣,他將水含在口裏,眼睛還盯著手中的書,根本沒有要漱口的準備。
“吐出來吧,”我不得不提醒他,“漱幹淨然後再吐出來。難道你還想把牙膏水吞下去嗎?”
他鼓動腮幫子漱了口,極不情願地用力把水吐在了我端到他麵前的盆子裏。好歹是吐出來了,我覺得很欣慰。接下來我用刮胡刀幫他把胡渣刮幹淨,再從另一個盆子裏撈出‘毛’巾擰幹,替他擦了臉。他皺緊了眉頭像是非常不滿,但也不像平時那樣掙紮得厲害,老想著躲開‘毛’巾。這似乎是個好的開始,讓我的心情很是愉快。
從衛生間出來之後,我如常把衣架推到書房,征求他的穿衣意見:“你今天想穿哪件衣服?”
秦森沒有如從前一樣不耐煩地隨便指出一件,而是抬起頭丟回一個問題給我:“今天幾號了?”
“十五號。”
“我記得今天有人要來拜訪。”他合上手裏的書,分明是在看我,卻好像陷入了沉思。長期睡眠不足讓他的黑眼圈很深,也使他原本就深陷顴骨上方的眼窩看上去更加深邃。
我回頭挑選衣服,“對,約好了在上午九點。”
“也就是兩個小時以後。”他咕噥了一句,接著忽然放下‘腿’站了起來,像根筆直的旗杆立到我麵前,臉上神情異常平靜,“我會自己穿衣服,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