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人與妖的晚餐
“安含哥，你吃豬肉，我吃人肉！”祝英的這句話，使安含的心在顫抖，但他又不能表現出對她的畏懼，盡力使自己表現得平靜，妖精也是欺軟怕硬的。小時候，娘講過，妖精就是靠吃人肉，喝人血為生的怪物，女妖精最會迷惑年青的男人，受迷惑的男人最後都被吸幹了血。但今晚走在安含身旁的祝英，他怎麼看也不象女妖。她死時，趙石匠家草草地收斂了她，她還穿著藍碎花的布衣裳，灰卡嘰褲子，兩條長辮子在後背搖曳著，象是風在拂動兩條垂柳枝。安含記得，十來歲的時候，他們一起乘著明月的光輝在村邊的小河中夜浴過，他偷偷地看見過她美妙的胴體。那時候她是一個美麗的少女，現在她是一個俏麗的女妖。人與妖一同走在僻靜的鄉村小道上，踏著皎潔的月暉，這不是夢境，是真切的現實。是的，在安含眼中或是心裏，祝英不是女妖，永遠是他心愛的姑娘。據說，妖精是善於變化的，我要看看祝英會不會變化。於是，安含壯了壯膽，輕聲說：
“祝英，你能變化嗎，你有魔力嗎？”
“安含哥，別這樣問我，我不甘願為妖，我想做人。我們姻緣未盡，我還想轉化成人做你的媳婦。你要幫我，你能幫我。隻要尋到一顆龍珠，讓我吞下，我就能還魂做人，我的魂魄還未散盡，有龍珠，我的三魂七魄就能歸身附體。安含哥，我屬虎，你屬牛，我現在隻能變虎，會嚇壞你的，我不敢變。”祝英說。
“我不怕，祝英，你變給我瞧瞧！”
“我變成虎，就怕管不住自己的性子，把你這條牛吃了。安含哥，你害怕了，就連叫我三聲祝英，啊！”
“明白了，祝英！”
祝英走了十幾步路，站在一塊草坪裏，三麵都有灌木遮擋著。安含站在小路上，望著祝英，月光下，她的身姿亭亭而立。突然她的身體向後一倒，躥起來隻白花斑的巨虎，吼一聲，安含站的路麵抖動了。白花虎張著大嘴，露出尖厲的門齒衝著我吼，看樣子就要撲向他。他急忙連呼三聲“祝英，祝英，祝英！”白花虎溫順地垂下頭，趴在地上，眨眼間就消失了，草坪上站立著的又是亭亭玉立的祝英。她走過來，說：
“安含哥，嚇著你了吧！”
“沒，沒有……”安含的舌頭還不聽使喚。“我不怕，你變成虎也可愛！”
“走，就要到村子了，先去找吃的！”
“我，我的肚子不餓了！”
“安含哥說傻話，人不吃飯會餓死的。你餓死了，我就孤單了，妖精也害怕孤獨！“
安含的心境漸漸地恢複了平靜。他們慢慢地走向朦朧夜色中的山村，一條大路伸進村裏，路兩邊散落著莊戶人家。高大挺撥的果鬆掩蔽著農家的小屋，村莊沉浸在寧靜和恬美之中。他們選擇一幢大屋子，在大門外停下腳步，安含輕輕地敲響大門。屋裏傳來收音機的聲音，電磁波忽強忽弱，電流聲嗞啦嗞啦的令人心煩。大門嘎吱一聲開了，門縫裏探出半張男人的臉，黃黃的燈光透出來，男人的臉黑一半黃一半，有些難看。“敲什麼敲呀，想討飯還是要錢，老子家都沒有，有也不給，年紀輕輕的不走正道！”男人罵罵咧咧的，話音很難聽。“喲，還帶著一個大姑娘呀，這是拐騙哪家的小媳婦，昏天黑地的要私奔，還是被爹娘趕出了門。走開，走開，別玷汙了我的家門！”
安含向男人說，他們是過路的，隻想討一碗冷飯充饑，他們還要趕路。那男人歪著頭看祝英，嘴角淌著涎水，眨巴眨巴眼睛，又罵道：“看樣子，你們不象規矩人，那姑娘，怕是妖精……穿得這樣花狸狐哨的，不會是正經姑娘！”
“大叔，別罵人，行善積德，自有陰功在。舍不得半碗冷飯涼水，也就算啦，不要惡語傷人！”我有些氣憤，拉著祝英的手要走。“算啦，祝英，過了這個村，前麵還有店。我倆不在這棵樹上吊死！”
“不能算，他欺人，我要咬死他——”
祝英吼一聲，吼聲雄渾而帶著一種虎氣，她飛一般撲向男人咬住他的手腕，用勁吮吸男人的血，唧唧地響。那男人愣住了，一副痛苦的樣子，卻無力推開祝英。安含急忙連喊祝英三聲，她才鬆了口，回轉身走到了我身旁，溫柔地依偎著安含，說：“他凶，我比他惡！”那男人回過神來，撲通一聲跪下，連忙叩首：“饒命，饒命呀，神仙姐姐，得罪之處，萬望原諒，我再也不敢了！”
“大叔，回家吧，什麼也不許說！”安含挽起男人，把他送進家門。“關好門窗，做個好人！”
走在路上，安含的腳步聲沙沙地響，但祝英的腳步踩在沙石路上卻沒有聲音。安含在她的耳畔說：“不許任性，你瞧，太白金星在天上看著呢，有了罪孽，你就變不成人，我可不能娶一個妖精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