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了，安含哥。”祝英輕聲說。“那個家夥太可惡，我是嚇唬他。我知道，他會大病一場，不過，他死不了，他有妻兒老母要他供養！”
“祝英，你不能泯滅了善良的人心！”安含說。
“安含哥，我要做你的新娘，我聽你的話！”祝英的聲音依然悅耳動聽。“你要幫我去找龍珠！”
“哪裏有龍珠呀？”安含好奇地問道。
“白海，青海的龍子龍女那兒有吧？”祝英說。“要尋得龍珠，可是要經過刀山火海的，安含哥，你願意嗎，要是鬥不過龍子，你還會丟了性命！”
“為了祝英，死也願意！”
“安含哥，見你的心啦。走，前麵又有人家！”
他們來到一間低矮的房屋前，站在大門外不動聲。石牆隻有胸口高，牆上圍著竹籬笆。火光從籬笆縫眼裏透出來，但照不亮屋簷下的路。祝英示意我去敲門，安含正要敲門，柴門輕輕地開了。“兩個年青人，天晚啦，還不得回家，有難處嗎，請進家裏來坐坐。別嫌老太婆屋子又矮又透風！要是家門還遠，就在我這裏過夜，爛床爛鋪我家裏有。想賭錢，去跟那幾個老頭子賭兩把。年輕人眼尖，老頭子們眼花了！”
開門的是個老婦人，穿一身湖藍色的衣服。老婦人的背有點駝，臉上的皺紋刀刻一般明晰，象是剝了皮的核桃。安含和祝英進了屋，坐在火塘邊。火塘裏燒著幾根圓楞子柴，火苗忽明忽滅。老婦人佝僂著腰，動作卻很麻利，好像跟她的年紀不相稱。她不知從哪裏捉來一隻母雞，我沒聽得雞叫聲，雞卻死了，雞脖子上還滴著血。祝英接過母雞，湊在嘴邊吮血，好像能把一隻雞吸空。片刻後，她把母雞兩腿一扯，扯下一隻雞腿遞給安含說：“安含哥，燒了吃，別害怕。你瞧，我餓急了，等不得燒啦！”
“吃吧，吃吧，生吃熟吃都是肉！”老婦人說。
祝英提著那隻母雞走到另一間房去了。安含擔心她的舉動會嚇著老婦人，可是老婦人滿臉堆笑，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安含也不想多說什麼，就在火塘裏燒雞腿。雞腿在火苗上嗞嗞冒油，也冒出香味。半生半熟的，他就把一隻雞腿吃完了。“祝英呢，我們該走啦！”我向老婦人說。
“祝英姑娘在賭錢。”老婦人說。“你去玩玩！”
安含跟著老婦人走了一陣，來到一間簡陋的獨屋裏，屋裏蹲著四五個老頭，穿著青一色的黑藍衣服。他們專心地看著中間的一個大瓷碗，看著骰子在碗裏翻滾。老人們很富有，手上拿著大把的紙錢，都是10元、50元的票麵。安含拍了拍祝英的肩膀，祝英回望我一眼，急忙扯衣袖擦去嘴角的血漬。祝英退下手上的一小枚金戒指，遞給安含，說：“贏些錢，我們要出遠站門，需要路費！”
“我不會！”安含推辭著，“我從不賭過錢！”
“賭錢，男子漢的本色，上，安含哥！”
“我沒有本錢！”
“戒指，押一次，押大押小，你說！”
安含把金戒指押上了，叫了一聲押“大”，骰子落下，在瓷碗裏轉翻一陣，四個六點全向上翻，安含贏了，老頭兒們手上的錢都遞到了他手裏，他真的高興了，感慨我的運氣怎會這麼好。“祝英，這麼多錢呀，我們進城去買兩套衣服，啊！”
“走嘛，我們進城去！”祝英說。
願賭服輸，老頭兒們好象心甘情願，都昂著頭羨慕地看著安含和祝英。老婦人也不多挽留，把他們送出門，臨別，她說：“小夥子不錯，我們的丫頭，跟定他，靠得住，他的心是紅的！”
柴門關上了。突然，那邊的村莊裏響起一陣激烈的鑼聲，是生產隊通知開社員大會了。鑼聲停時，安含的眼前沒有了老婦人的矮屋，也看不見一丁點燈光。安含和祝英站在荒地裏，月光照耀著他們，他們顯得孤零零的。借著月光，安含看清了手上拿著的那一疊是黃紙錢——活人祭祖時燒的那種黃紙錢。安含全身顫栗起來，脊背悚然發冷，他說：
“祝英，我們剛才是在跟鬼賭錢呀？”
“是呀，安含哥。”祝英說。“那個老婦人是我奶奶，剛才我帶著你去了我奶奶家裏！”
“天，我吃的雞腿是什麼呀？”
“那隻老母雞，是我奶奶的最後一隻下蛋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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