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南明亡妃□騰男大明
安含真想不到,祝英帶他去陰間走了一趟。仔細想想,奶奶低矮的房屋和那間賭錢的獨屋,就是死人的墳墓。跟著祝英,安含輕鬆地在陰陽兩界奔走,世人能有幾個這般幸運!吃了奶奶那隻下蛋雞的一條腿,他不再饑渴了,他不知道那是陽間的活雞還是陰間死物。祝英似乎明了安含的心思,望他一眼,說:奶奶的雞是仙品,你沾了點仙氣啦!聽祝英這麼一說,安含突然覺得腳底輕飄了,走路也輕快了,走起路來耳畔有呼呼的風聲,但轉念想到陰間的雞是死物,是否奶奶用毛蟲豆狗點化的呢,他猛地惡心起來,胃裏發酸,直想吐。我走到路邊,扶著一棵鬆樹,伸長脖子吐口水。祝英拍拍我的後背,氣衝衝地說:“忍著,安含哥,別把仙氣浪費了。我奶奶喜歡你,才舍得那隻下蛋雞,那是奶奶的寶貝。吃點苦就受不了,算什麼男子漢,又怎能去白海青海搶龍珠,難道,你舍得丟下我?”
“祝英,我活著是為你,死了也是為你!”安含振作精神,把衝到嗓子眼的酸水咽下去。“我們走,往白海青海去……”
“直接去白海青海,我們倆會被海水淹死。”祝英認真地說。“我們先去城裏,備辦一些禮品,守護白海青海的是蝦兵蚌將,喜愛騰越城裏百寶街上的珠寶翡翠,進龍宮之前,要先收買了他們。安含哥,你的衣服太舊,還打了補丁,讓人瞧不起,你也要換一套新衣服!”
“可是,我們沒有錢呀!”
“那道金戒指,去城裏賣了,就有錢啦!”
“唉呀,想起來了,你是有道金戒指!”
“趙石匠給我的,我藏在內衣口袋裏。要是戴在手指上,趙石匠早就脫去了,那個貪心鬼!”
安含和祝英來到騰越城南的小河邊,坐在河岸上的一棵老柳樹下。柳樹密匝匝的枝葉擋住了霜露,也遮蔽了月光。河水潺潺,月光在水麵閃耀,激起點點星星一般的光亮。下遊不遠處隱隱傳來隆隆的瀑聲,那裏就是疊水飛瀑,飛瀑之上橫跨兩岸的太極橋,簷角翹在夜空中,象是巨人伸出的手掌。安含說:“祝英,我們去橋上坐,坐在石屋裏,霜露都落在了屋頂上。”
“去不得!”祝英說。“石屋的天棚上,雕有太極圖,我受不住太極圖的照耀。啟明星升起來了,天就要放明。安含哥,你睡一會吧,明天有許多事要你辦。人不睡覺,沒有力氣。我懼怕陽光,你要去找一把黑傘,為我擋住太陽!”
柳樹下的草地沒有露水,坐在草地上感到十分柔和。祝英伸長兩腿,讓我依偎在她的腿上,她的兩手擁護著安含。在她的溫柔裏,安含就要睡去。稍稍睜開眼睛看她,她也在打哈欠。安含暗自思忖,祝英是困了還是饑餓呢,怎會妖精也打哈欠,她還有人的本性吧,她要是餓了,妖性作怪,我睡熟了又不能呼喚她,她控製不住自己會不會把我吃了?由她吧,躺在自己心愛的姑娘懷裏,為心愛的姑娘奉獻生命,是我的幸福。花前月下,依偎著心愛的人,盡情地享受愛人的體貼嗬護,這是世上多少青年男女夢魅以求的幸福呀,多少人能有這樣的幸福!安含放鬆了自己,輕輕地睡去……
安含走進了娘的小屋。他要躬著腰才不會碰到腦袋。小屋裏隻有一張床,床頭亮著一盞油燈,火苗如豆,小屋裏並不亮堂,燈光灰蒙蒙的。他對娘說,我想睡了,我真累!娘說,睡嘛,床小,你給娘捂腳。他嗯了一聲,睡了下去,他隻能側著身子睡,娘站在床邊看安含。迷糊中,安含被幾個人用被子裹住,拖起來在半空中飛翔,他的耳邊有呼呼的風聲。片刻後,他被拋棄了,輕輕地降落在地麵。安含掀開被頭,抬頭四望,他的眼前是一個金黃色的沙灘,沙灘上閃爍著明媚的陽光。安含立刻明白了他的夢境,我去了我娘的家,我娘把我趕了回來,我娘要我活在人間。安含醒了,他依然睡在河邊的老柳樹下,風拂動柳絲沙沙作響。他的腦袋枕在草地上,沒有了祝英柔軟的身體。他挺身坐了起來,忽然聽到了兩個女人竊竊私語,尋聲望去,另一棵柳樹下的月色裏,站著兩個女子,一個是祝英,另一個穿一身蠶白的素裙,長袖和裙擺在風中微微飄動。“安含哥醒了,我們去看他!”是祝英的聲音。“你真幸福,小丫頭!”是那個白衣女子在說話,聲音蒼涼,好似來自遠古。“人在世上隻要有一段真情,就不枉來人世走一巡!”
祝英和白衣女子向安含走來。祝英說:“安含哥,快起來拜見竇妃娘娘!”安含怔怔地站著,卻不知道怎樣說話和行禮。“免禮!”白衣女子說,看她的樣子十分高貴,也就二十來歲年紀。“清順治年間的皇妃,我們相隔三百多年,用不著行禮了。如今是民主社會,人民當家作主,安含才是主人。我再也不是皇妃,是流落在騰越城疊水河邊的孤魂野鬼。都是平西王吳三桂造的孽,投靠滿人,追殺我的郎君朱由榔。我隨郎君永曆帝南奔,過潞江壩時染上瘴毒,病死在騰越。郎君顧不得我,把我草草下葬,在騰越城我孤苦伶仃,小屋遭受牛踩馬踏,擋不住風雨,兩位好心的年輕人,明日為我的小屋除除雜草,消消穢氣,我不勝感激,定有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