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貞並沒有再看那少年一眼,更不會想到未來自己會與他有那樣多的牽扯不清,當下她隻想要著如何與陳芷萱周旋。她對這位佯裝冷豔高貴的大小姐本身倒沒什麼興趣,但是她背後的陳國公府,對是她對付魏王姬無為的重要棋子之一。
當今頗受皇帝尊敬的皇後便是老陳國公的嫡長女,當年老陳國公是助皇四子姬仁廣最終登位為帝的重要功臣,因而祈帝待對其頗為敬重,亦將陳國公府的地位捧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百花宴就設在未央宮的中庭花園裏,以一棵遒勁高拔的百年梧桐為中心,坐北朝南的主位自是留給祈帝與皇後落座;而東西兩方則為賓客席位,在足以遮陽的高大梧桐樹蔭下,男賓與女賓席各據一方,每處席位間皆以嬌豔欲滴的盛放鮮花為天然隔斷;而南端一眼望去便是片遍開芙蕖的碧水湖泊,身著縹緲紗衣的樂師們遙遙聚在水榭之上,將絲竹鼓樂自水上亭台悠悠送至宴會中心。
男賓席後方是大片濃翠竹林,女賓席後方則是竟在盛夏仍自灼灼綻放的桃花林,每每有微風拂過便可見芳草鮮美、落英繽紛之綺麗美景。在此間品百花宴、飲百花酒,自是風雅浪漫之極,當真最為適合年輕男女們眉目傳情秋波暗送。
陳芷萱的到來,讓先前落座的女賓們紛紛起身相迎,無論是否真心,但表麵上去都露出歡喜之態,此起彼伏的寒暄聲登時讓原本幽靜的現場熱絡起來。
堂堂陳國公府的千金,自然多得是人忙著去巴結奉承,初來乍到的即墨貞也就自然無人識得亦無人理會。
但她卻對此表現得毫不在意,仿佛甘願淪為陳芷萱的陪襯般,那精致嬌容上的淺笑始終如一。直至看到高座親王家眷席位上,那個以居高臨下之姿睨著眾官家小姐齊聚之處的女子,她如罩著完美麵具般的笑容才微微一滯。
“拜見魏王妃。”
剛剛才在白玉長道上教訓過人家奴仆的陳芷萱,見到魏王妃公冶雁鸞竟坦蕩得很,禮數倒也周全妥當,隻是明豔的眉稍眼角間卻分明透出幾分不屑來。
陳氏與公冶氏皆是位列周國十大家族翹楚的簪纓之家,又偏偏皆是手握兵權的武將之家,自上一輩老國公開始便與公冶大將軍因政見不和而成為朝堂宿敵,以至於現如今兩家人都仍然勢同水火。
“陳妹妹何需多禮,顯得咱們姐妹多生分。”
身著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的魏王妃公冶雁鸞,步履娉婷間裙擺絲毫不亂,盡顯其雍容端莊之名,而那張國色天香的花容月貌上更滿是溫善純良之態,讓人不由自主地便聽信了她的話。
如此一來,各家千金又紛紛開始向尊貴的魏王妃寒暄一番,唯有即墨貞彎著抹冰淩般的冷笑,目光誨暗不明地站在人群外凝望著她。
整整三年不見,公冶雁鸞倒仍是這副騙死人的道貌岸然,隻是她卻再不會被這偽善的表相所欺騙。
“這位小姐麵生得很,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許是感受到了即墨貞的灼熱目光,公冶雁鸞春水般溫柔的美眸掃向被排擠在外圍的她,順帶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引了過去。
“王妃,她便是新晉那位虞學士的妹妹虞莫獨,才剛剛到京都幾日而已,姐姐自然會覺得麵生。”
陳芷萱雖生來任性跋扈,卻絕非愚蠢之人,拉過即墨貞便表現出一派親近之意,對魏王妃喚的那聲姐姐亦是順口得很。
“我說誰家會有如此顧盼傾城的美人,原來是虞大儒之妹,那便難怪會有如此脫俗風貌了。我記得虞家小姐應該剛剛年滿十五尚未許嫁,今日可是個大好時機,但願妹妹能在這百花宴上覓得良配才好。”
公冶雁鸞仿佛是在故意與陳芷萱相爭般,主動上前姿態親和地拉住“虞莫獨”的手,不想這看上去人比花嬌的少女竟然手冷如冰,從容如她都不禁微露訝色。
“妾身自幼身子弱,讓王妃見笑了。”
即墨貞強抑著深入骨髓的厭惡,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手自魏王妃溫熱的掌心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