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即墨貞成為文殊閣少保後,原本很是冷清幽靜的文殊閣,變得異常熱鬧,皇親貴族、文武大臣以及世家女眷們,三天兩頭便往這裏跑。
像上午才剛剛送走陳國公府的千金陳芷萱,下午便又迎來清雅高潔的清遠王上門。
彼時剛剛用過午膳的即墨貞,正捧著本泛黃古卷,倚在窗前的美人榻上。她深若寒潭的鳳目,一瞬不瞬地盯著手上的卷好半晌都還停留在最初翻開的那一頁上,未再被翻動過分毫。
午後金燦燦的陽光,自半掩的鏤花窗欞間斜斜傾瀉下來,在袍去厚重官袍隻著中衣的即墨貞身上,撒下****金色光暈。
她這一身出自雲裳閣的素錦長裙,雪白的天絲緞底上並無絲毫花紋綴飾,隻在裙擺處繡著幾朵單瓣的嬌豔山茶花。繡娘巧奪天工的手法,將層疊重染、大小錯落的花瓣,以及青翠葉片皆描繪得細膩入骨,瓣瓣嬌紅欲滴卻又不顯輕薄媚俗。
姬無邪走進來時,便見到這幅如夢似幻的畫麵,讓他忍不住止住腳步,生出種想就這樣靜靜看著她,直到天荒地老的念頭。
“王爺何時過來的?怎地也不喚我一聲?”
感覺到房間中多了個人,即墨貞方才驀然抬眼望去,悄然漾開抹疏淡淺笑來。
“怎地又叫上王爺了?這裏雖是宮中的文殊閣,但當下卻無外人在場,莫獨還當喚我辛夷才是。”
盡管兩人看似已十分相熟,亦已達成一定的相互信任與合作默契,可姬無邪卻總覺得自己難以走進她心裏。
即便再如何親近,她與他總像隔著千山萬水般,那般遙不可及……
“那麼辛夷怎地想起突然過來?都已然是這個時辰,難不成又是才下早朝麼?”
自從清心觀醮壇大典後,祈帝在朝堂上便將關注重心移向南方潛龍江一帶,已然接連幾日都將早朝延長至午後才結束,而姬無邪或風傾舞等人常在下朝後順便到文殊閣來一趟,所以即墨貞才會有此一問。
“是啊,江州刺使與安撫使政見相佐,又有江河王從中橫插了一杠子,情況亂得簡直一塌糊塗。而咱們身在京都鞭長莫及,著實讓人煩悶得很,父皇這幾日頭痛病都發作了。”
姬無邪搖頭輕歎,祈帝當初分別派陳家和公冶家的人去江州,既是為了各方權利的平衡,亦是為防止再放出條難以控製的猛虎,在遙遠富庶的江州成為另一個隱患。
雖然難免會造成如今略顯混亂的情況,但與造成江河王與陳家或公冶氏聰明的危險相比,即便重新選擇,祈帝無疑還會如此安排。
“其實此事並不難解決,隻需派個皇上足夠信任、又身份尊貴,足以壓製住他們的人過去主事便可以了。”
如此簡單的辦法,城府深不可測的祈帝與滿朝文武自然不會想不到,這其中難便難在這可信又身份尊貴的人選上。
即墨貞放下書卷站起身來,邊為姬無邪斟上杯清茶,邊繼續道:“其實朝中最合適的人選便是樂賢王,但我猜依他的性子,對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定然是避之不及的。”
那位在朝野內外出了名在皇上麵前耿直無城府的閑散王爺,在即墨貞看來卻是個十足的老狐狸!
“不錯,皇叔他自清心觀醮壇祈福大典之後,便一直稱病在府中休養,已然多日未曾上朝了。莫獨你果然料事如神,那麼依你看,此事當如何解決才好?”
姬無邪對於即墨貞會料到樂賢王之事並不奇怪,且不說她揣摩人心的本事他早已見識過,單就皇叔稱病在家之事便已非秘密。
因而他更在意的,是她對解決江州之亂有何妙計奇策,且他相信她心中必已有計量。
“聽說翠蘭在提審前,便死在刑部大牢裏了?”
單手執起紫砂杯的即墨貞,卻突然問出件與江州毫無關係的事情來,這讓姬無邪不由得微微一愣。
“不錯,雖然說是翠蘭在牢中畏罪自殺,但據說她是在看過某人送進去的一包東西後,才咬舌自盡的。我曾派人去查過,那包袱裏隻是些很不起眼滴小物件,像是孩子用的長命鎖和尋常香囊之類的東西。”
盡管不明白即墨貞為何突然轉了話題,姬無邪卻並未多問,而是將自己知道的情況都如實相告。
“看來魏王還是用了他最擅長的陰損手段,不需要親自動手,僅僅用威脅便逼得翠蘭自我了結了。也罷,反正即便保住她,亦吐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了,終究隻是枚微不足道的小小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