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
陳遠被封了異姓王,本來他想就是個爵位,以後為人處事都要低調一些。可是自從他休假結束恢複上朝以來,每天下了早朝都有人問他什麼時候設酒宴,說要去登門道賀。最後沒辦法,陳遠還是在家中擺了一次酒席。滿朝文武、大小官員都到了,甚至還有從建康城外趕來的,賀禮收了幾屋子,還不包括禮金過重,事後被陳遠強行退回的。
當天晚上,陳遠的酒量也沒能抵擋得住在場賓客的輪番舉杯。等到宴席散了的時候,陳遠已經開始雙腳不穩、裏倒歪斜了。見客人們陸陸續續地往外走,陳遠來到門口一把抓住徐煥之,“來!即明,陪我再喝幾杯。”
徐煥之趕緊扶住他,“之遙,你醉了。”
“誰說我醉了?!回來之後還沒有時間跟你好好暢飲一回呢!走,咱們去書房,邊喝邊聊。”說著陳遠拖住徐煥之就走。他雖然走路搖晃,可手勁兒卻絲毫不減。徐煥之被輕而易舉地拖進了書房。
陳遠讓人送來酒菜,又跟徐煥之喝了起來。徐煥之酒量一般,本來就有些暈了,又被陳遠連灌了幾杯,也醉了。
兩人一起歪靠在橫榻上,說起一些往事。陳遠轉著手裏的酒杯,“即明,你是陳遠進京後的第一個朋友,也是第一個敢跟我說真心話的人。”
“因為我看你不是個奸詐狡猾的人,更不是裴愨之流。”
“記得當時你說我害了函陽王,但直到後來我進宮去見皇上,險些被砍了頭,才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是造物弄人,現在我竟然成了函陽王,真是天大的笑話。”陳遠冷笑一聲,喝光杯裏的酒,又給自己斟滿。
“皇上……”徐煥之盯住陳遠,“之遙,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
“嗯……沒什麼,算了。”徐煥之也把酒喝了。
陳遠看著徐煥之,“有什麼不能說的嗎?想問就問吧。”
“就是……就是……皇上……”
“即明想問皇上的事?”
徐煥之避開陳遠的目光,“不,我是想問之遙對皇上……唉,我喝多了,胡說八道呢,別理我。”徐煥之拿酒給自己倒滿,連喝了兩杯。
“你不問我,我倒有件事情想問你。”
“你問吧。”
“嫂夫人已經去世那麼久了,即明為什麼不再續弦啊?”
徐煥之一愣,沒想到陳遠會問他這個,“哦,沒覺著有合適的人,不想這些年就這麼過來了。現在也沒那個心思了。”
“不孤單嗎?”
“還好吧。”徐煥之端起酒杯,“別說這些了。來,喝酒吧。”
放下空杯,陳遠又把它們倒滿,“唉,到建康之前,總想著也許哪天就戰死沙場了,經常整夜整夜的跟弟兄們喝酒。可自打進了宮,有很多瑣事不說,真心的朋友也沒有幾個,即明又總是很忙。現在酒喝得比以前少了,連酒量都已經大不如前。一晃十年過去,好像也習慣了這種生活。”
徐煥之笑著搖搖頭,“之遙沒時間跟朋友喝酒,可是有皇上跟你說知心話啊。”
陳遠也笑了,“即明真的醉了。”
兩個人這麼邊說邊喝,不知不覺地就靠著睡著了。
第二天早朝結束後,陳遠來到泰明宮說想看看太子。司馬昀帶陳遠到了永昶宮。乳婢把司馬德昫抱過來,陳遠和司馬昀一起低頭看他。嬰兒臉上的褶皺早已經褪盡,白得有些透明的皮膚散發出陣陣的奶香。他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陳遠,突然嘴唇一憋,吐出一串唾沫泡兒來。
陳遠哈哈大笑。司馬昀說:“之遙看他像誰?”
“嗯……像王貴人多一些。”
“人人都說他像朕,隻有之遙跟朕的想法一樣。”
“唉,真可憐,這麼小就沒了娘。”陳遠用指節碰了碰司馬德昫的臉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