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小提琴對於梁曉良是美好的,數學書對於梁曉良是殘酷的。
梁舒聞告訴他: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並把這話加以注解。
梁曉良說:那就取小提琴而舍數學書吧。
我覺得自己的數學開始上道了,功夫不負有心人。可我開始想念小提琴了,雖然我不會拉,但我有好幾天都沒碰它了。
楚哥跟我開的小灶頗有成效,星期五數學作業本發下來,我隻錯了一道。
親愛的梁舒聞同誌告訴我:知恩圖報,善莫大焉。
於是我算算日子,今天是十月二十號星期五,有段時間沒和隔壁鄰居的陳風風蹬著自行車出去喝西北風了。
哥,我說,剛剛陳風風叫我一起出去玩呢,今天可能不能去楚哥那裏補習數學了哥你代我跟楚哥請個假吧。
……
沒有接收到梁舒聞驚喜的表情我十分失望。
我哥皺著眉看著我:剛剛陳風風叫你?直到你出校門到家一直跟我在一塊,他叫你出去玩我怎麼不知道?
我頓了一下,哦,那就是放學之前跟我說的。
我哥挑著好看的眉頭:我怎麼不知道你倆是一個班?
我又頓了一下,腦袋變得機智:是他來我班上找我來著。
我哥聽完狡黠一笑,一臉高深莫測:梁曉良,變聰明了嘛。
看著他白皙的臉龐,估計再沒哪個當哥哥的會跟弟弟有這樣的對話吧。好吧,雖然這對話讓我想起兩年前梁舒聞帶著我滿大街溜達的時候——
“哥我下午還有數學課呢,王老師說今天……”
“看你膽小的,沒事兒!你才一年級呢,掉幾節課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額頭冒著細汗,腳下奮力地蹬著踏板,我坐在自行車後座。午後的陽光果然很燦爛。
我哥,親愛的梁舒聞同誌,終於帶著一個合適的理由踏出房門,直奔楚哥家而去。
我目送其走遠,到院子裏推過來一輛小型自行車,鮮豔的大紅色,這是梁舒聞同誌小時候留下的,後來不要給我了。上頭蒙了一層灰。我進屋拿出打氣筒,抹布伺候。自行車又可以跟我和陳風風一起去大街喝西北風了。
陳風風是我的鄰居,長相平凡身形偏瘦,有點象個初中生,其實他是我一個小學的,五年級一班,我是四年級二班。陳風風說他比我大一歲,我要叫他哥,我說我隻叫梁舒聞哥。
十月的微風帶暖,我跟陳風風騎著自行車繞著大街溜達了一圈、湖邊狂蹬了三圈,西北風灌飽了又直奔三百米開外的包子鋪。
我說今天我請客,陳風風說等下還想繞著大街溜達三圈。
我說行,陳風風說梁曉良你真夠意思。
夠意思的結果就是我參與到最近流感人群的大隊伍中了。十月的秋風吹得我神清氣爽,爽得我回家的路上噴嚏連打,兩條鼻涕造訪了。
我推著自行車走在回家的路上,繞進巷子遠遠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
他們走過小巷拐角。我疾步過去。
我想這是我第一回接觸同性之間的戀情。
人已經看不到,但影子卻長長留在拐角處的那片水泥地上,微微攢動。一陣風吹過,我清楚的看到,那兩個影子的“手”,緊緊牽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