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恩華隻覺青秀少女笑嘻嘻的神情,似曾相識,隻是在皇宮殿中,孝武帝麵前,又不便仔細端詳青秀女子容貌,正詫異間,耳邊傳來一聲江南口音的軟語:“道長大叔,你真把我忘了麼?”
高恩華一驚,頓時大悟,自已無意間收了一名晉室公主做徒弟,隱約間、感覺孝武帝與國師王蠻子等人的視線,正若有若無的掃來。
翌日上午,“濟世堂”後室內。
“道長大叔,我叫司馬雪,以後不允許忘了哦。”說話少女梳了一個流蘇髻,上穿粉色羅袖襦,下套草綠色紗裙,嬌俏可愛,眸中煙籠寒水般清澈,依稀似那狡黠的薜姓少年,又說道:“道家崇尚淡泊自然,咱們不必拘禮,日後以你我相稱便可。”
“貧道乃出家人,不行俗世之禮也行。”高恩華正色道:“公主女扮男裝駕臨本堂,於小處說,失了俗世規矩,向大處講,亂了君臣禮節,此舉大為不妥,請公主速速回宮為妥。”
“道長大叔,道家講究淡泊自然,儒家講究規矩禮節,大叔身為道門中人,偏要學宮中大儒先生板起臉訓人,樣子很醜的哦。”司馬雪言笑晏晏:
“公主金枝玉葉,來鋪中做個小藥僮,孝武帝若是知曉,貧道罪不可恕。”高恩華有些無可奈何,問:“如今睡覺不做噩夢了吧?”
“金枝玉葉有什麼好,在宮中每天隻是吃飯、睡覺、和背書三件事,出宮之事兒是求皇太妃允許的,大叔莫要擔心,我父皇天天隻知醉酒取樂,從來不會管我。”司馬雪一一回道:“大叔用靈符燒死可惡的小鬼後,本公主夜夜酣睡無憂。”
高恩華淡淡一笑,問道:“病已痊愈,為何跑出宮來當個藥僮?”
“當藥僮是假,來學法術是真。”
“學法術?”
“道長大叔,英明神武,救本公主於水火之中,以後做我師尊,傳我法術可好?”司馬雪問了一句,然後認真說道:“若大叔若不肯收我為徒,我這便回宮告訴父皇,說大叔欺負我!”
“欺負你?”高恩華正拿起一本閑書,剛欲翻看,聽清司馬雪最後一句話時,心一驚、手一顫,書本跌落地上,陽光中,地麵上的塵土,梟梟渺渺浮上半空。
從此“濟世堂內”隔三差五總會出現兩個人,陽大牛總在吃飯前現身,一來便大呼小叫,讓高掌櫃請吃肉,司馬雪一來就圍在高恩華身邊,糾纏不停,請高恩華收徒弟。
春歸大地,到處一片綠意萌萌,天上飛舞的鳥兒,水底戲耍的魚兒,都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建康城中的大族世家子弟紛紛駕起馬車、牛車出外踏春飲酒,服食五石散,談論玄道有無,百姓們不論部曲、佃戶紛紛春耕,田間地頭一片欣欣向榮景象。
“道長大叔,你見過神仙嗎?世上倒底有沒有長生不老的人?”司馬雪一身青紗複裙,梳個墜馬髻。一步一趨的粘在高恩華左右,一邊幫著磨墨鋪紙遞藥方,一邊不停的詢問。
“前朝葛洪以及很多名士,都說見過神仙。”高恩華麵帶笑容,一邊不慌不忙的給病人號脈開藥方,一邊回答:“貧道認為,長生不老隻是傳說,但修道之士如果能做到愛憎不棲於情,憂喜不留於意,泊然少欲,自身不為六情所累,那定是可以活得長久些。”
“道長大叔,今天教我法術嗎,我要學那個捉鬼的符紙咒術。”
“這個嘛,尚需等等。”
“行,大叔不答應沒關係,我明日再來問。”
司馬雪雖然剛過及笄之年,但卻是公主身份,天天糾纏要學法術,今天拒絕,明天再提,明天拒絕,後天必定會繼續重提,一派天真嬌憨神氣,令高恩華無可奈何。
高恩華突然想起。太玄經首篇總則,經文玄奧深邃,自已初學時,背了半年時間,還經常出錯,司馬雪曾言說;不喜歡背書,讓玄奧深邃經文一難,也許便不會天天糾纏自已不放。
“公主,今日藥鋪關店鎖門時,貧道便與公主有個說法。”
“道長大叔,可不能反悔賴皮啊,諾、你現在先寫個字據,不然一會又要變卦了。”
“行,貧道寫。”
司馬雪頓時眉開眼笑,利索的給鋪上一張新紙,然後拉著高恩華寫上字據,然後說:“道長大叔,老子曰、言善信,你道法這麼高,不會輕諾寡信來哄騙我一名小女子吧?”
高恩華寫好字據,心中感覺自已一時興起想的主意,也許是錯誤的,但話已出口,道家人可不能爽諾,隻好點頭應道:“言善信,貧道絕不會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說定了?”
“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