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以後,春回大地,雪化冰消,建康城上空,飛來舞去多了些不知名的鳥兒,吹來的風兒,變得溫柔明媚。
一天下午,“濟世堂”來了一個青年人,送來一張請柬,高恩華接過一看,字跡龍飛鳳舞,內容是請他過府一敘,落款人是王蠻子,地點是國師府。
高恩華心情瞬間一動,登時想起元宵節夜中,一襲白衣,道法深不可測的老者。
國師府門口沒有衛兵把守,隻派了兩個弟子守門,府內整體整潔樸素,一塵不染,能看出主人起居隨意素樸之意,若不是王蠻子坐在眼前,高恩華真不信國師府會如此樸素簡陋。
王蠻子一襲白色錦衣,寬袍敞袖,輕裘緩帶上綴了一個綠意盎然的玉佩,滿麵紅光、須發皆白,紗冠中別根淡綠色玉簪,通身一股煙雲水氣的仙姿,溫和中,自有那無言的威儀。
“高道友莫怪,元宵節夜後,老夫曾派丹陽府的巡城差役,對高道友進行多方了解探查。”
“小道在建康城中行醫,國師多加查看也是應當的。”高恩華見王蠻子出言坦蕩,連忙應道。
“此次冒味請高道友前來,乃有事商議。”王蠻子一笑道:“當今陛下孝武帝喜好玄學,寵信道佛中人,更喜服食丹藥,每年元宵節後皆會舉辦玄學大會,老夫聞高道友玄學與丹道雙修,可有意參與此會?”
高恩華一心修道,從無意結交權貴,正欲開口拒絕,轉念一想,皇宮中的玄學大會,也許是高人雲集,自已一直在探索道學奧妙,希望步入大道修為,多聽一些總會有益無害,何況還有王蠻子一腔善意,便應了下來。
晉室皇城建立後,曾先後發生蘇峻與王敦兵亂之禍,皇城主殿太極殿與東堂等宗廟宮室都化為灰塵,朝臣震驚,紛紛請求遷都。
大臣王導力排眾議,上書奏言:“遷都之舉,隻會給內寇外賊以借口,古人雲,天下之道在德不在險,縱使本朝遷到蠻越之地,內寇外賊也會追擊而至,帝王而應當以農業為根本,行儉樸之道,養息天下。才能變廢墟為皇天樂土。”
王導在士族和朝內威望素高,一言既出,眾臣便不在議遷都之事,於建平園中重建修繕宛城與太極殿。
孝武帝繼任以來,聽從太後和謝安之言,繼續實行儉陋之道,隻將太極殿翻新,如今的太極殿高八丈,長二十七丈,廣十丈。
高恩華一路行來,隻見除了太極殿巍巍雄偉外,其他樓閣相對簡陋,很多木柱上都是新舊丹彩相互翻刷,層簷也是修繕翻新過的。
宮中一處精舍內,聚集一群人,有僧有尼,有老有少,宮女在引導分排坐位。
高恩華聽聞士族與寒門之間素有不同席、不通婚之說,分不清舍中座位尊卑之分,便聽宮女的安排,在角落中坐下。
國師王蠻子一一做了介紹,來賓有宗室皇親、士族世家、有道僧尼,或是當世名士。
孝武帝身材肥胖,與眾人見過禮後,便不停的打著哈欠,一付沒有睡醒的神氣,和高恩華想像中的皇帝模樣相差甚遠,身邊一位宮裝綠衣女子,無人介紹,也不知是什麼身份,不過能坐在孝武帝身邊,想來不是普通宮女。
玄學清淡大會正式開始後,眾人開始各述已見:
“人生應當持禮克已民,效前朝世祖武帝以善孝聞為本。德感天地,方能有太康盛世,洛陽紙貴之實”一個儒生模樣的老者說;
“君子禮法,亂世危亡之術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唯有放情肆誌,對酒當歌,逝在花前月下,方不虛度一生。”一個名士模樣的男子說;
“人要行善積德,方能守住規矩存下困果,免受輪回之苦”一個高僧模樣的方丈說;
“我命由我不由天,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明日是與非。”一個大族子弟模樣的青年說;
“當朝中興之際,施無為之治,皇恩浩蕩,才有這萬民歸心之象。”一個官員模樣的人說;
高恩華開始還傾耳細聽,談了一下午,全是些空洞乏味之話,原想玄學名士聚會,必然是高談妙論,能從中受益頗多,實際一見,簡直是蘿卜開會,各說各話,半天什麼也沒學會。
清談清談,原來什麼也沒有談就叫“清談”。
國師王蠻子幾次含笑示意讓高恩華站出來講話,高恩華從不想攀龍附鳳,因此便搖首婉拒,獨自在麵前案上慢慢品味菜肴,心中企盼著清談大會早些結束。
一個人影不知不覺中在案前出現,皓腕如玉,纖指間端著一個玉杯,玉杯後一名青秀出塵的少女,身穿蔥綠漢女裙,頭梳流蘇髻,明眸煙籠寒水般閃爍,正笑呤呤的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