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小夥計送茶上來,順手遞給司馬雪一件玉墜,低聲說:“小道姑,有人在樓下房間等你。”
“道長大叔。”司馬雪接過玉墜隻瞧了一眼,神色登時變了,對高恩華忽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可否記得會稽城外的荒山破廟?”
“自然記得。”高恩華點頭,心中升起一股不安感。
“我下樓見個人,如一直不見歸來,大叔一定要到破廟中等我,”司馬雪麵色鄭重,叮囑道:“不要忘了啊。”
“知道了。”高恩華見司馬雪一付胸有成竹的神色,便點頭應允,待司馬雪步出房間後,體內太玄訣靈力瑩瑩運轉,側耳傾聽司馬雪的一舉一動。
陽大牛眨巴著一對豹子眼,問高恩華道:“小丫頭搞啥鬼,好似有點不對頭,要不要俺下樓去看看?”
“不必了,應當是她家中來人了。”高恩華努力穩住心神,麵上朗朗一笑,勸陽大牛道:“陽道友,吃肉吃肉、、”
司馬雪出了房門,伏在樓梯上向一樓瞧了瞧,纖指一挑,悄悄撚起一張土遁符,隨酒樓小夥計拐到樓下一處房間中,房間中有一老一少兩名男人,都穿著綢衣圓領便服,少年眉目清朗,一臉凝重,正是數月不見的皇弟司馬元顯。
“吳郡內史陳吉。”中年男子施了個長揖禮,道:“參見公主殿下。”
“內史大人免禮。”
“公主姐姐。”司馬元顯不待司馬雪發問,過來施禮說:“臣弟有禮,皇太妃病重,有旨急宣皇姐見麵。”
“快宣旨。”
兩柱香後,吳郡城外驛道上,一處亭子中。
“道長大叔。”司馬雪和高恩華說道:“皇太妃身體有恙,我心生不安,欲回宮探視。”
“皇太妃有恙,公主理當回去看看。”高恩華內心戀戀不舍,麵上神色不變,說:“如此一來顧全了公主的孝心,二來又能回到宮中生活。”
“大叔好似極希望我過宮中生活?”司馬雪有些不解,凝目詢問:“難道大叔不喜歡和我一起做伴行走江湖嘛?”
“公主在宮中有李姨娘照料,一切錦衣玉食,如離開皇宮,如今世道不太平,晉境以外戰亂不止,晉境內士族林立。”高恩華麵色真誠的說道:“貧道一介流民,除了練丹修玄,無家無業,日日四方奔波,為三餐忙碌,豈有咱們立錐之地?”
“大叔日日修玄悟道,豈不知道家老祖莊子曾雲;龜壽千年,寧願在泥中曳尾自由爬行,也不願蓋著錦鍛,供於廟堂之中。”
高恩華也曾熟讀過莊子著的《華南經》,經中秋水篇說:莊子垂釣於濮水,楚王派兩名官員去他到楚國做官。
“楚國有隻活了三千年的神龜,死後被楚王以錦緞覆蓋,珍藏於廟堂中。”莊子持竿淡然說:“請問兩位大人,此龜是願意被珍藏廟堂示貴,還是願意在泥土中曳尾自由爬行呢?”
“自然是願活著在泥水中搖尾而行啦。”兩名大官說道;
莊子說:“兩位大夫請回吧,我也願在泥水中自由曳尾爬行。”今日被司馬雪借用反辨,雖然與實況大有出入,但也稍有道理。
“公主,理是那個理兒,事卻不是那個事兒。”高恩華無奈道:“你貴為皇族,貧道連個庶族都算不上......”
“大叔休要說了。”司馬雪揮手攔住高恩華說下去,道:“父皇平時雖貪酒少醒,但也知道寵愛我,此次回宮,我最多再背《女戒》三百遍,等皇太妃病情稍好,我便出宮尋大叔玩耍。”
“濟世堂隨時靜侯公主到來。”
“那我先趕回宮了,建康城見。”司馬雪一笑揮手而別。
數日後,高恩華與陽大牛也返回建康,建康城中繁華如舊,人流熙熙攘攘,炙陽下,秦淮河兩岸邊綠柳搖曳,蟬聲陣陣。
“師尊。”王存忠稟報道:“店中有幾種藥草短缺,已經誤了不少病人了,其中有幾味草藥,隻有鳳鳴堡於勝水處才有。”風鳴堡於勝水是高恩華舊交,一直負責供應濟世堂中需要的各種藥材,風鳴堡位於東海之濱。
高恩華心中掛記著司馬雪,便和陽大牛說:“陽道友,貧道有事一時脫不開身,想煩你去鳳鳴堡一行。”
“道長放心,俺一定辦好。”陽大牛一拍胸脯,滿口應允。
東海之濱鳳鳴堡,眼下屬於晉室國土,鳳鳴堡西方有一座高山,叫昆崳山,又名姑餘山,昆崳山脈連綿逶迤數百裏,主峰巍峨挺拔,山中千年鬆柏參天,常年有溪水自山頂潺潺流下,鄉間相傳上仙麻姑在姑餘山修練得道,於三月初三采摘仙桃為王母娘娘祝壽,昆崳山因上仙麻姑而得盛名遠播。
天空蔚藍,萬裏無雲。
陽大牛騎著大葫蘆法器悠哉悠哉而來,一路飛臨昆崳山上方時,腹中咕嚕咕嚕叫個不停,便瞪大眼,從天空中俯瞰下去,遙遙隻見昆崳山角處有一堡塢,人影晃動,於是催動大葫蘆法器,向塢堡降落過去。
堡門建在兩塊刀削一般的峰仞之間,木門斑駁灰塵,上麵沒有塗抹任何朱漆,透出一股破舊不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