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恭見司馬雪神情落寞,便有意開導:“世事先有因,才有果,晉室如一所大房子,先帝便是大梁,房屋雖破舊,但尚能為眾生遮風擋雨,今大梁崩塌,房屋自然崩塌,須重新修繕才能居住,所有真相也將在修繕中一一出現。”
“王將軍佛法精湛。”高恩華道:“眼下還需做甚?”
“眼下年關將至,人心思歸,待過完年後才好調整兵馬,準備糧草,另外也要等劉牢之率族中人眾到來。”王恭抬頭看了看窗外,眉宇間多了一分遲疑,道:“還要等等殷仲堪的準信兒。”
“過年,過個開心的年。”司馬雪見王恭神色凝重,便有意活躍,說:“今年第一次在宮外過年,可要過得開心些才行。”
荊州刺史府中,火爐炭火熾熾。
殷仲堪安排親兵將荊州校尉殷顗、南郡相楊佺期、楊孜敬兄弟二人等請至府中商議,殷顗乃殷仲堪的堂兄,楊佺期乃殷仲堪的兒女親家,楊家在荊州屬當地大族,族中部曲眾多,人才濟濟。
“王恭要起兵清君側,大家說說各自看法?”殷仲堪心不在焉,抖抖手,歎道:“本官原來隻想做個太平刺史,修修道,悟悟禪,喝喝茶,不想搞成這般情形。”
殷顗為人素有小智,極為膽小,有一個親弟弟叫殷仲文,如今正在建康司馬道子府中任參軍,一聽完殷仲堪說要起兵“清君側”,首先擔心殷仲文的安危,急的雙手亂晃。
“刺史大人萬萬不可參入此事,如今天子為安帝,刺史大人若與王恭合流兵諫,名為清君側,實為叛亂,此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校尉大人沒看明白局勢。”南郡相楊佺期道:“殷大人和京口王大將軍全屬孝武帝舊臣,兩人又全手握兵權,對司馬太傅威脅太大,不論你反不反,都是人家的絆腳石,你縮脖子早晚也要挨一刀,不如和王恭先下手為強,替荊州爭個活路。”
“此事茲大,本官絕不苟同,楊大人與刺史大人屬於姻親,便幫幫他吧。”殷顗害怕被牽扯,決定辭官不做,並立刻起身向府外走,邊走邊說:“本官身體不適,荊州校尉一職不能勝任,請剌史大人另請高明。”
“校尉大人留步!”楊佺期武將出身,登時怒了:“我與刺史大人是姻親,你與刺史大人更是一族同姓之人呢。”
“荊州校尉我不做了,不做了,讓楊大人做吧。”殷顗不等殷仲堪點頭同意,更怕殷仲堪喊他、留他,慌裏慌張的跑出刺史府,聲音從門外傳來:“我身體不適,先回府去了。”
“這個叛徒。”楊佺期“唰”的抽出佩刀,厲喝:“小人殷顗太無恥,平時貪錢奮勇向前,如今有事了才想起不做官,必須殺了他以絕後患。”
“且慢。”殷仲堪急忙跑過來,一把抱住楊佺期,勸說:“見危而避讓,實屬人之常情,但往日相交一場,又是親人,總不能一言不和,便動手誅殺。”
“刺史大人。”楊佺期歎道:“身處亂世,仁慈迂腐也是一種病,治不好會掉腦袋的,莫非你舍不得殺你一族之人?”
“不是舍不舍得,眼下世道還太平著呢,自家人先不能相互殘殺。”
“世道太平?”楊佺期一臉愕然:“先帝去世,連我這武種粗人都知道天下將不太平,刺史大人在哄自己安心?”
“殷顗膽小怕事,但他必竟是本官堂兄,他不願意做官,這荊州的兵便由你帶著吧?”
“刺史大人不反悔?”
“絕不反悔。”
“諾,屬下領命。”楊佺期心想亂世之中,兵權重於一切,自己帶兵更好,便接了任命。
殷顗自刺史府處回家後,心中害怕,仿徨無計,忽然想到荊州土皇帝桓玄,殷顗與桓玄也相互結著親,殷顗為桓玄的親姐夫,桓玄為殷顗的小舅子。
殷顗當夜率家仆秘密求見桓玄,兩人一見麵。
“不好了,不好了,殷仲堪要和王恭反了。”
“姐夫別慌,慢慢說清楚事情原由。”桓玄一聽殷顗的話,心中已猜出事情大半,給殷顗倒了一杯茶壓驚。
“今兒殷仲堪將我召到刺史府,拿出王恭派人送來的一封信......”
“原來如此。”桓玄肚中笑開了花,給殷顗分析道:“姐夫不必怕,仲文在建康沒有任何危險,司馬太傅父子掌權不久,此時王恭大兵將至,他絕不會自亂陣腳,先行殺戮建康各士族中人,反倒會大力溫和安撫。”
“是這樣。”殷顗鬆了一口氣,忽然臉色煞白,叫道:“那我白天把兵權也交了,會不會被殷仲堪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