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數起來漫長,其實很短,一眨眼就過了。
在這半年時光裏,陳錫文經過許多地方,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過著各種各樣的生活,遇過各種各樣的事,甚至喝過各種種類不同的酒……
在遊學的途中,他見過有人葉落歸根,有人客死他鄉;他見過有人一夜間飛黃騰達,有人一瞬間一無所有;他見過有人家庭美滿,有□□離子散。
耳朵聽過開端,眼睛看過中場,大腦記住了結局,心愛上了生活,才明白過去那個為名利終日營營役役的自己有多麼可笑。
人生苦短,該努力尋覓快樂才是。
原來人必須真正靜下來心來,走出去,方能真正學會放下。
每到一個地方,他都會寄出當地的明信片給親朋好友,除了喬承鈞——他還不知道該如何為兩人的關係定位,既沒有複雜到必須當一輩子敵人,也還沒有融洽到卿卿我我,索性不寄,短信不回,電話不通,徹底隔絕了對方。
他曾經問過導師什麼是愛情,外國導師慢悠悠地說,每個人對愛情的感覺都不一樣,他無法回答,也許當你總是自覺不自覺地牽掛某個人,大概就是戀愛了。
那看來我並沒有陷入愛情,陳錫文是這樣想的。事實上他幾乎沒有想起過喬承鈞,遊學途中目不暇給,他太忙,忙著記住那些一不留心就會消逝的事物,乃至於根本沒時間想起還有這麼一個人。
他在遊學中學會的,還有原諒。
張愛玲曾經說過一句話: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兜兜轉轉,他終於明白到林傲那時的心境,才懂得林傲為什麼會說那番話,言猶在耳,在友情與決絕之間,陳錫文最終選擇了友情,選擇了原諒。
在他一字一句地對林傲寫下旅途見聞的時候,當他將明信片投寄出去的時候,他才知道什麼叫做“忘了有忘了的逍遙”,一陣輕鬆愉快。
終於到了回去的時候。近鄉情怯,當飛機緩緩降落在城市的機場時,望著窗外熟悉的風景,陳錫文突然感到無法描述的緊張不安,仿佛在害怕著什麼。
忐忑不安地下機,忐忑不安地出關,回頭深深看一眼閘口,是留戀更是提醒自己。
拖著行李走出機場大樓,他正準備揚手招計程車,一架黑色轎車徐徐泊到身邊,低頭一望,車內有人正笑意盈盈地望著他。
喬承鈞……
將這個名字放在嘴裏反複咀嚼,衝口而出卻是另一句話:“你怎麼在這裏?”
“來接你。”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別問我為什麼知道你要回來,這個世上沒有事情可以難倒喬承鈞。”
濕意一下子湧上眼眶,陳錫文以為自己已經不在乎喬承鈞,然而闊別後看見他的一刹那,聽見他說話的一瞬間,他莫名地想要激動落淚,他自己從來不曾對誰有過這種感情,可是他知道,這必定就是愛情了。
愛情真是個奇妙的東西,不知道它是怎麼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你所做的隻能隨遇而安。
將陳錫文送到樓下,臨別時,喬承鈞輕輕扔下一記重磅炸彈:“我向父親說了我們的事情。”
什麼?!
陳錫文驚得驀然回首。太意外太突然,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他有什麼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