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愛國外交家曾紀澤
他出生在官宦之家,卻沒有變成“衙內”和大少爺;從小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學識人品倶佳。
曾紀澤(1839-1890年),字劫剛,湖南湘鄉縣荷塘(今屬雙峰縣)人,係曾國藩長子(因曾的第一個兒子幼殤,所以曾紀澤又可說是長子)。在他降臨人世之時,其父曾國藩已在京城做官。後來曾國藩拜相封侯,叔父曾國荃也官至兩江總督等,可以說他出生在一個正宗的官宦世家,用現在流行的話說,他是一個高幹子弟。然而,他並未沾染世家子弟的習氣而變成“衙內”或大少爺。這與其父曾國藩對他從小就進行的嚴格家教有關。
曾國藩權綰四省,位列三公,拜相封侯,諡稱“文正”,而他寒窗苦讀數十年,從軍十數載,備受艱辛,深知名譽、地位、家業的確來之不易,因而渴望自己的家族顯赫萬世,永不衰敗。但是,他目睹那些達官顯宦家庭的子女,不是飽食終日、無所事事,困守祖父輩留下的基業,就是揮霍浪用、吃喝嫖賭,欺壓下民、橫行市井、不思上進,令家業蕩然已盡,因而為此深深憂慮不安。於是,曾國藩冷靜思索,費盡心機,從封建傳統文化中尋找依據,再經過自己的理解,獨創了一套治家理論和方法。從曾國藩的家書、曰記中可以看到,他溫言細語,言傳身教,諄諄誘導曾紀澤等人好好讀書,好好做人,不求做官發財,不以優越地位自居,重在真才實學,自立自強。
在讀書方麵,關於為什麼要讀書、怎樣讀書等問題,曾紀澤自幼起就受到曾國藩反複訓導。曾國藩認為除了生存所需之外,讀書能改變一個人的氣質:“人之氣質,由於天生,本難改變,惟讀書則可變化氣質。”然而,要求變化氣質的法子,就必須“先立堅卓之誌”。他告誡曾紀澤說:“爾於‘厚重二字,須立誌變改。古稱金丹換骨,餘謂立誌即丹也。”淤曾國藩在這裏明確告訴曾紀澤,讀書的好處多得很,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可以變化人的氣質,而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立誌。人生就隻那麼幾十個春秋,從小不立誌讀書,不把時間充分利用起來,到老就會後悔莫及。他一再囑咐曾紀澤:“爾今未弱冠,一刻千金,切不可浪擲光陰”,應當珍惜這優越的家庭環境和條件,趁年輕的時候打下牢固的知識基礎。關於讀書的方式方法問題,曾紀澤受到曾國藩的指導特別多。檢諸曾國藩家書可見,曾氏對曾紀澤兄弟在這方麵予以了細致而又親切的訓導。諸如怎樣讀經典書籍,怎樣讀製藝文字,都有區別對待。1858年8月,曾國藩在《諭紀澤》一信中具體概括了讀書的四種方法:“讀書之法,看堯讀堯寫堯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緊接著,他以實際事例就這幾個字做了解釋:“看者,如爾去年看《史記》《漢書》《韓文》《近思錄》,今年看《周易折中》之類是也”。“讀者,如《四書》《詩文》《書》《易經》《左傳》《昭明文選》、李杜韓蘇之詩,韓歐曾王之文”。對於這些書,“非高聲朗誦不能得其雄偉之概,非密詠恬吟則不能探其深遠之韻”。他把“看”與“讀”這兩者各自的好處特點做了生動的比較:看書就像在外麵經商貿易,獲得的利潤是原來的幾倍;讀書就像在家裏謹慎守業,不輕易花費錢財。又好比軍事家用兵打仗,看書就像攻城奪地,擴大自己的領土地盤;讀書就像挖溝修壘,奪得了土地就要能夠堅守。總之,看書與子夏所說的“日知所亡”相近,讀書則與他說的“無忘所能”相近,這兩者都不可偏廢。至於寫,主要是如何寫好字的問題,“切不可間斷一日”。至於作,主要是指作詩文,他叮囑曾紀澤必須在“二三十歲立定規模”,諸如作四書文,作試帖詩,作律試,作古今體詩,作古文,作駢體文,“數者不可不——講求,——試為之”。過了三十歲以後,“則長進極難”。曾紀澤資質中等,但在父親的循循誘導之下,異常刻苦認真,因而打下了牢固的國學根底。他所作的詩文雖然沒有曾國藩的那樣雄偉瑰麗、氣勢宏大,但也顯得章法嚴謹,筆法老成。尤其值得指出的是,曾紀澤後來成為一個新派人物,與曾國藩對他的指教也有很大關係。1858年9月,在曾國藩快五十歲的時候,他總結了自己大半輩子的學問後,對曾紀澤講了他平生有三恥,其中之一是“獨天文算學,毫無所知,雖恒星五緯亦不識認”。從而,他語氣深切地囑咐曾紀澤“當思雪此三恥”。他還叮囑曾紀澤先閱讀家中有關科技方麵的書籍,如《十七史》中各天文誌,及《五禮通考》中所輯《觀象授時》一種,“每夜認明恒星二三座,不過數月,可畢識矣”。在曾國藩的教導之下,曾紀澤自二十歲起,在學習其他知識的同時下苦功涉獵西學中的科學技術知識,如近代西方的數學、物理、化學、天文等,他都用心鑽研過,並能著文介紹推廣。在《幾何原本序》一文中,曾紀澤指出:“蓋我中國算書以《九章》分目,皆因事立名,各為一法,學者泯其跡而求之,往往畢生習算,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遂有苦其繁而視為絕學者。無他,徒眩其法而不知求其理也。”因此,他要推介《幾何原本》的好處,使國人了解西方數學的效用:“《幾何原本》則徹乎《九章》立法之源,而凡《九章》所未及者無不賅也。致其知於此,而驗其用於彼,其如肆力小學而收效於群籍者歟?”在《西學述略序》中,曾紀澤首先肯定“其向學易而為學有次第,此泰西學者之所以眾多,學而成名亦因是而濟濟焉。”緊接著,他指出西方光色之學等,“推測之眇,通乎神明,其學亦無窮極焉”。他高度讚揚由赫德選擇、艾約瑟譯成中文的十六種西學科技著作,“雖曰發蒙之書,淺近易知,究其所謂深遠者,第於精微條目益加詳盡焉耳,實未始出此書所紀範圍之外,舉淺近而深遠寓焉,詎非涉海之帆楫,燭暗之燈炬歟!”與此同時,曾紀澤通過自學,能用英語交談,以英文寫作和核改外交文件。這在當時士大夫鄙夷西學、保守氣氛濃厚的文化環境下,是很不容易的。曾紀澤彌補了其父在這方麵的不足,雪洗了三恥中的一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