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幼稚的許諾方式,隨口一說,便是一個百年不變的約定。果然是個適合小孩子的方式。
等到哄睡了琯琯,關上門走出臥室,隻見葉慕戎坐在沙發裏,指間夾著一支煙,卻不去吸,隻由著煙霧飄升,煙身一點一點的燃燒。
在火將要燒到他手指的時候,我從他手指間裏拿走了煙蒂,按滅在煙灰缸裏。
他抬起頭看著我,嘴角含著一絲苦笑,“盼紫,剛才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想聽琯琯叫我一聲爸爸。”
我低著頭小聲說:“我知道。”
初一的晚上在語心家吃過晚飯,我們三個人就回家了。
因為是過年的關係,路上的車和人都很少。路燈杆上掛的節日彩燈,照的空曠的馬路分外明亮。大商場已經關門,小商店根本就沒有營業,這是北方一年中最蕭條的日子了。但是,這也是家家戶戶最熱鬧的日子。是團圓的日子。也是相聚的日子。
回到家,琯琯拉著葉慕戎陪她繼續玩遊戲,我在衛生間裏把他們換下來的衣服給洗了。
客廳裏裏不時傳來琯琯的笑聲,我走進去的時候恰好看到她跳進葉慕戎的懷裏,大喊著,“我贏了,我贏了。”
葉慕戎笑著點頭,親了一下她的額頭。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突然覺得,這樣已經很好了。
一家人,在一起。
電話響了起來,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接起來,“喂,你好。”
那邊的人似乎笑了一聲,“顧盼紫,好久不見。”
這個倒黴聲音,我握著電話的手緊了緊,“的確是好久不見。”
“我們見個麵如何?背著葉慕戎見。”
我看著葉慕戎和琯琯笑嘻嘻的抱在一起,腦海裏情不自禁的浮現出葉慕戎和穆晨薇相擁而眠的畫麵。語心說,這幾年他們是在一起的。
我想,我是一直都介意著的,介意他們的曾經和現在。
我本就不是寬容大度的女人,卻也絕對不是好欺負的弱女子。
“好,你說個時間和地點吧。”
穆晨薇選的是瑞士酒店的咖啡廳。
富麗堂皇的廳堂設計,轉門隔絕了外間的寒風。室內空調開的很足,腳下的地毯軟軟的,歐式的花紋一路延伸。
一晃多年不見,但似乎我們每次見麵的理由都是一樣。因了一個葉慕戎。
在東京的時候穆晨薇也曾約過我一次,是在校門口的星巴克。
具體說了什麼我已經印象模糊了,隻記得她眼神淩厲的說了句,“我等著看,你和葉流連的性格需要多久才能耗盡你所謂的愛情。”
酒店的侍應引我入座。穆宸薇已經到了,她依然美麗,很像購物網站上試穿衣服的模特,初看清純細看魅惑,一舉一動都像是設計好的,優雅的恰到好處。她穿著寶藍色的羊毛連衣裙,剪裁精細,線條流暢。
她畫著精致的眉,仰著臉說:“阿紫,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緩緩坐下,脫了外衣放在旁邊的椅子上。
便再無話。點餐的侍應帶著小心的看了我倆一眼,連推薦都沒有的跟著我們一同沉默。
穆宸薇點了一杯意式濃縮咖啡,小巧的白色骨瓷杯子捏在指間,悠悠然的看著我說:“阿紫,你不如當年了。”
我笑了笑,低頭去攪咖啡裏的奶油。
如與不如以什麼來作為評判標準。當年我鬥誌昂揚,爭那朝夕榮寵,一時嘴上得失便是好的嗎?
穆宸薇默默的看了我片刻,歎了口氣說:“聽說你有了他的孩子。”
停了停她接著說:“這些年,我們是在一起的。不僅僅是在生活中,在工作上也是。”
我喝了一口咖啡,濃濃的榛仁的味道,放下杯子我用平靜的語氣說:“是的,我有了他的孩子。我也知道這些年陪在他身邊的人是你。可是最近我總在想,如果孩子問我為什麼和她的爸爸分開,我說是因為出自他人之手的一條短信,會不會太兒戲。倒是我沒有如你所願的,把孩子打掉,怕是讓你失望了。”
穆宸薇的眼神尖銳起來,“阿紫,你不會天真的認為你和葉慕容分手就僅僅是因為那條短信吧,我不過是幫你們早些做了個了結罷了。”
“現在對我來說,這些都不再重要了。穆宸薇,你懂嗎?”
“顧盼紫,你不過是遇見葉慕戎早了些,而他又是認死理一頭走到黑的人。你住進了他的心裏,他就死活不肯拿掉。但我就不信邪,我不相信他能守著回憶過一輩子。所有人都勸他moveon。他也跟我約定,六年為期,六年之後他如果能把和你一切從心裏拿開,他就娶我。這六年裏,我待在他的身後,媒體就算是看到我們一起也從來沒有報道。我知道,他是怕你看到,不管他嘴上承不承認,他心裏仍然在等你回來。那時我想你要是放下你的驕傲,出現在我們麵前,那就是命,算是我欠你的。可是這麼久你都沒有音信,偏偏在這個時候,能夠讓你們自己碰到。你知道嗎,我們連訂婚的場地都預定好了,我去法國試穿婚紗,去意大利訂製的戒指,守了這麼多年,我終於可以成為他的新娘了。顧盼紫,這麼多年我始終鬥不過你。你連再次出現都是準備充分的,那麼大的孩子,讓我的任何反擊都顯得滑稽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