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大晉對陣北燕在邵城的那場戰勝中,蕭之炎趁著監獄裏的士兵不注意的時候,從獄中逃了出來,然後跟著她一起上了戰場,最後死在了北燕軍的矛頭之下。
蕭之炎死的時候是笑著的,溫雅懂他內心所想,蕭之炎一生的誌向是想要和他的父親和爺爺一樣,縱橫沙場,他不想死在監獄中,那樣對他而言太過窩囊,所以他選擇埋骨黃沙。看著蕭之炎慢慢在自己的懷中死去,她的心底也跟著坍塌了一角。
她和蕭之炎相識有四五載的時光,她認識的蕭之炎是那個風流倜儻的小將軍,兩人雖是冤家也是知己。那時候在洛川城上,在弋陽城中談過的夢想,說過的誌向猶在耳邊,她自然不願意相信蕭之炎會是做出通敵叛國之事的人。
後來事發之後,蕭之炎入獄,她曾經到過獄中看他,才知曉了整件事情的始末。一切都是貪心不足的皇後逼迫他做的,而要挾他的條件,竟是他從前的心上人,後來的大皇子妃。
她當時又氣又恨,卻也無可奈何,不管蕭之炎是怎麼選擇的,那都是她的選擇,她在他心中頂多隻算是個知心的朋友,而不是別的什麼人,雖然那時候是存著別的心思的。
所以後來,她會帶著蕭荊山回長安的原因,就是想看一看他那位青梅竹馬的心上人是何等模樣,竟值得他如此犧牲,以及他的那位皇後姑姑是何等狠絕,竟會讓自己的侄子做出通敵叛國謀殺皇子的事情來。
也就是在返回長安的路上,她第一次遇見寒江,那時候是在黃河邊上的蒼縣,一個殺手要來刺殺假扮公主的如意,殺手的功夫厲害得緊,影衛和她加在一起都敵不過,最後,還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寒江趕來救了如意,也製服了那名殺手。
而後在長安城中有過幾次偶遇,也說過一些話,聊過幾句天,卻從來沒有過深交,未曾料想,她從長安返回平涼的路上會再次遇到他。
溫長風派人駕著馬車過來,幾名親兵將寒江仔細地抬上了馬車,跟過來的大夫也說寒江隻是失血過多暫時昏迷了過去的時候,溫雅一直懸在空中的那顆心,才稍稍有些平靜下來,還好還好。
她不斷在心底祈禱和慶幸著,因為在這頃刻之間,她突然覺得,如果寒江也像蕭之炎一般死去了,她此生,或許真的不會再對任何人動心了。
如今他也像當初蕭之炎一般,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懷中,一動不動的樣子,太過讓人憂心。溫雅看著他的臉,說實話,寒江在樣貌之上絲毫不遜色於蕭之炎,英挺而又他作為殺手所獨有的那種冷酷。
這兩年多來,閑暇的時候,他也會帶著自己到北燕的陵京城中去觀賞遊玩,他同她講,那裏是他少年時期和青年時期主要呆的地方;北燕最北邊的草原,西夜背靠的昆侖雪山,都有他們的腳印,他知道自己心中有蕭之炎,所以從來不逼自己什麼,一直是靜靜地等待著。
可是昨天,昨天下午,他說他要回劍閣了,那時候她雖然有些失落,但也沒有挽留,畢竟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去向和歸宿,他有他的家。但是為什麼他明明已經同自己告別過了,又會隨著自己一起出現在北燕的邊境之上呢?
“雅兒,放心吧,楊叔叔說他會沒事的,就不會有問題的。”溫長風看著溫雅焦急的樣子,忍不住安慰了她。畢竟兩年前蕭之炎的死對她來說雖是在意料之中,但也是一個很大的打擊,溫雅一向表現得英氣,但實際上她也是一個細膩的女孩子,她的心思,他這個做哥哥的,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
“哥,寒江他怎麼會出現在軍隊中?”溫雅看著寒江的傷口經過楊冽的處理之後,氣息逐漸平穩,也慢慢放下心來,轉而看向溫長風,詢問有關寒江的事情。
“我們今天剿匪的行動他知道了,對於三瘋子那幫人的稟性他也是了解一些的,所以不放心你,便讓我給他安排一個位置,將他插在軍中。雅兒,他如此用心良苦,不知你心中是作何想法?”
“哥,我也說不清楚,你也知道,我一直都說不清楚,不過剛才,我看著他血色盡失的樣子,心中就像那時候榮敬死的時候一樣,甚至更嚴重一些,哥,你說……”溫雅也不知道該怎樣表達自己心中所想,正在哽咽之時,身邊傳來了悶悶的聲音,是敷了藥轉醒過來的寒江在說話。
“寒江你說什麼?”溫雅趕緊將自己的耳朵貼到他的嘴邊,仔細聽他說的話。
“隻要……隻要你願意,我……我就……一直……守著你……”寒江的氣息微弱,但吐露的字字句句卻很堅定,他的手也伸了過去,握起了溫雅的手。
“你先不要說話了,等你好了,什麼事情都好說。”溫雅的手突然被寒江握住,多多少少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溫長風還在身邊的情況下。
“好。”說完這句話,寒江又陷入到沉睡當中。
數日後,傷口結痂,已經能正常活動的寒江,又有了一個新的身份,溫雅小將軍的愛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