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診抉微(1 / 2)

落星觀後山,桃林大陣外迷霧重重,沒有人可以看到桃林端的。

桃林深處的茅草屋中,端坐著一個老頭,一身油膩膩的看不出本色的破舊道袍,滿臉皺紋像是塵封了幾十年的核桃皮,嘴上兩撇稀疏的鼠須,兩隻眼睛一隻布滿了血絲,另一隻略顯呆滯,貌似一隻假眼。

趙無極那柄巨大的簪子,握在他巨大的鳥爪一樣的手中,顯得小巧了許多。簪子看不出材質,也沒有紋路,除了黝黑得有些發髒,入手沉重之外,再無其他特異之處。

老道將簪子把玩沉思良久,突然聽到裏間傳來一聲輕哼,忙將簪子隨手放下,起身到裏間。

裏間藥香濃鬱,有一方簡易的臥榻,趙無極全身包裹了白布,顯得極其臃腫,隻露出一小部分的臉來。

老道見他並沒有真正醒來,又出屋來想繼續琢磨那柄簪子,走到桌前卻發現簪子不翼而飛,不由得唬了一跳,愣了半晌後才看到桌腳下有一個圓圓的小洞。

原來那簪子鋒利無比,老道先前起身的時候,隨手一放隻當是放在桌上,不料卻偏了位置,直直地墜落下去,插進了石板中一尺多深。

老道伸出鳥爪子一般的手指,隔空朝著簪子插入之處的石板畫了個圈,緊接著掌心發力,將那塊嵌著簪子的石板憑空吸了出來,抓在手上。

老道嘿嘿笑了聲,搖了搖油膩膩的一頭髒發自言自語道:“我說呢,天下能夠進得了老子這間屋的,不會超過十個人。”

老道重新坐在桌前,把簪子從石板中拔出來,輕輕地注入真元,立即有一股強大的力道,將他注入的真元反彈了回來,這力道中一寒一熱兩股氣息,讓老道的手掌顫了一下,差一點就握不住那支簪子。

老道心中大奇,剛剛還有些渾濁的那隻好眼睛精光閃爍,渾濁一掃而空,連那隻假眼,也貌似有了神采。他正要再運真元試探的時候,忽然感到有人靠近小院,隨即開聲說道:“小兔崽子,進來吧。”

門口有人應聲推門而入,正是落星觀的觀主——禦賜過的國教教宗大人林如海,相貌儀表堂堂,身著一領考究的紫色道袍,梳束著的頂髻上別著一根玉簪,戴著一頂混元帽,腳上雲鞋纖塵不染,手中拿著一個黃草紙包就的包裹。

林如海來不及見禮,開口就問:“那孩子醒了沒有?”

那老道瞪了一眼道:“老子的燒雞呢?”

林如海尷尬笑了笑,踏前一步,躬身用雙手把紙包遞了過去。

大周朝鼎鼎有名的國教教宗大人,被這個老叫花一般的道士喊作小兔崽子,神態還要如此恭敬,若是有人看到,一定會驚得下巴都掉到地上。

老道士一把奪過紙包,滿麵笑容地撕開黃草紙,扯下一個雞腿啃了起來,片刻時間,桌上雞骨頭一片狼藉。吃完雞肉,又意猶未盡地挑了兩根腿骨,撕咬吮吸一番,才把油膩膩的手爪子在道袍上擦了擦。

林如海這回學乖了,趕緊端起桌上的茶壺遞給老道,老道對著壺嘴大喝了幾口,又含了一大口茶水唧唧咕咕漱了口,咕嘟一聲吞掉後才心滿意足地笑道:“老子這次出門,吃遍萬裏百味,還是覺得王大頭家的燒雞,才是天下第一美味啊。”

接連打了幾個飽嗝,舒服地摸了摸肚皮,不無惋惜地說:“要是有一壇百味居的綠蟻就好了。”

林如海哭笑不得,趕緊接過話頭道:“師叔祖,我明天就去帝都城給您置酒,搜尋五十年的窖藏,不過......不過得有個條件......”

老道也不答話,兀自在桌上找了塊雞骨,用手中的簪子削了一根牙簽,慢條斯理地剔著牙,聽到林如海有條件的時候,頓時就發作起來。

他倒提了簪子在桌上一頓亂掃,哐當一聲打碎了茶壺,桌上的雞骨頭也掃了一地,接著推胸頓足地哭鬧了起來:“我的短命鬼師傅師兄啊,你們早早地死翹翹了,這般小兔崽子就欺師滅祖,給我尋點綠蟻酒還要講條件,你們路上等等老子,老子這就不活了......”

哭鬧間眼淚鼻涕弄得一張老臉烏七八糟,還抖抖索索扯下了一縷頭發,幾根鼠須。

林如海見狀,心頭暗暗歎惜,自家這老祖宗雖然時而清白時而瘋癲,卻自小是個修行天才,活得比玄祖和師祖還要長,這個輩分的人,整個大周朝修行界也屈指可數了,放到任何一個門派裏,都是當仁不讓的鎮山之寶。

忽然間靈機一動,故作驚奇地喊道:“師叔祖,你怎麼把胡須也拔掉了?將來怎麼向婆婆她老人家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