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趙無極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抽搐得越發厲害,連帶簡易的臥榻也抖動不停。
林如海見情勢危急,再也不敢猶豫,從貼身處摸出一個玉盒,飛快地結了幾個手印,戟指臨空寫了一道符意,口中默念不停,玉盒緩緩打開,一刹那房中神光彌漫,臥榻被褥乃至四周家具被淨化了一般,顯得纖塵不染。
盒中是一道朱砂寫就的神符,符紙中間是八個大字,古拙蒼勁,透出一股古老滄桑的氣息,若凝視稍久,不禁讓人擔憂神魂也被牽扯進符紙中去。
即便是林如海這位以符道揚名的國教教宗大人,也隻得微微側目而視,然後躬身把玉盒連帶神符遞給老道。
老道滿臉震驚不已,沉吟半晌後揪著僅剩的幾根鼠須,用幾乎聽聞不到的聲音悄悄問道:“我的親爺,劉元白那小兔崽子真大方,舍得把巫老鬼的天我神符拿出來?”
林如海本來屏神靜氣的,此刻聽到老道口無遮攔,麵色一沉不滿地斥道:“師叔祖不得無禮!”
老道吐了吐舌頭,嘿嘿了一聲道:“人死了就是變鬼,剛死的叫新鬼,死得久了的就是老鬼,祖師爺死了一千多年了,自然是老得不能再老的老鬼了......”
原來老道口中所說的巫老鬼,正是千餘年前敕建落星觀的太史令巫萬通,此人萬法皆通,尤其精於符道。落星觀建成後,他被禦賜為國教首任教宗,並將一生成就,寫成一道前無古人的神符,因符字為“天象法我,我象法天”,所以稱之為天我神符。
這道神符,曆來作為落星觀的鎮觀之寶,十餘年前因帝都四野烽火台無故自燃,遂將神符請了去帝都城鎮邪,因劉祭酒出身於落星觀,又兼任太史令,這道神符也就交由他保管了。
此時林如海聽到老道越說越離譜,越說越來勁,輕聲喝道:“師叔祖若再胡言亂語,將來我見了婆婆,一定會如實稟告。”
林如海祭出婆婆這件“法寶”,老道這才嘟囔著嘴不敢啃聲。
見老道不再言語,林如海慢條斯理地說道:“師叔祖,不是我小看您,若是您用這道符也救不活那孩子,落星觀的名頭怕是要被您毀於一旦。”
老道一翻白眼冷笑道:“莫說有巫老......祖師......這道神符,就是沒有,老子不讓那臭小子變鬼,他就得給老子我活著。”說罷,撫了撫胸口,顯然慶幸自己沒有把“巫老鬼”三個字說出來,不然又要被這小兔崽子威脅說要稟告那老太婆。
林如海心中暗笑,卻不露聲色,退了幾步等著師叔祖給趙無極施救。
老道雖說有些瘋癲癡傻,卻也知道輕重緩急,將玉盒放在桌上。也不見他如何起勢,腳下踏罡踩鬥,手中不斷變換手印,鳥爪一樣的手指在空中疾書。
口中念念有詞,細聽正是一段甘露咒:悲夫長夜苦,熱惱三途中。猛火出咽喉,常思**念。一灑甘露水,如熱得清涼;二灑法界水,魂神生大羅;三灑慈悲水,潤及於一切。
咒語剛剛念畢,隻見那玉盒中神光大作,符紙自行升至半空,隨著老道在空中的手書,滴溜溜轉個不停。
隨著不停的施符念咒,那道天我神符飄至趙無極身體上方,神光穩穩罩住他的全身。老道額頭雖然隱隱有汗珠露出,一張老臉卻莊嚴肅穆,哪像個癡傻瘋癲的道士?分明就是一尊法相莊嚴的道君。
老道此時已經寫出十數道符意,用十餘種咒語輔助,身形變得緩慢如挽千鈞,聲音已經有些嘶啞。忽見他駢指指向趙無極,竭盡全力地大聲念道:“天象法我,我象法天,急急如律令!”
話剛落音,老道跌坐在地,就勢閉目盤了個散蓮,再沒有半分力氣來結手印。看上去他仿佛又蒼老了幾十歲年紀,皺紋更深了幾分,整個臉有如塵土,陳舊而毫無生機。
此時,無數天地元氣從茅屋外奔湧進來,無形而有質,融入到天我神符中,頃刻之間茅屋中猶如白晝,異香撲鼻。
才一眨眼功夫,神符以及神光,化作氤氳白霧,一縷縷灑落在趙無極的身體上,轉瞬就再無蹤影,盡數進入趙無極的軀體。
盞茶功夫後,趙無極再無抽搐顫抖,呼吸變得平穩悠長;若是解開他身體上包裹著的白布,可以看見先前被雷電灼燒的焦黑,也緩緩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晶瑩如玉的肌膚;而他的體內也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雪山下冰河中的驚濤巨浪,盡管沒有氣海存儲,卻有如柔順的絲綢,緩緩圍繞著五方雪山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