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鵝毛大雪已經揮灑了三天三夜,將整個津陽市覆蓋得銀裝素裹。
津陽市郊區某陸軍部隊大門外,停著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吉普車旁,齊刷刷地站著兩排身穿軍裝的士兵。
雪花飄落,清晨剛剛打掃過的訓練場上,緩緩走來一個人影。
隻見來人身穿軍裝,頭戴軍帽,步履穩健,昂首挺胸,一股經曆千錘百煉從而不卑不亢的軍人氣質令人望而生畏。其身後的軍營樓上,懸掛著“歡送張政同誌”的橫幅,在寒風中肆意飄搖。
沒錯,來人正是張政,曾是陸軍X部隊偵察連連長。不過現在,他是一位剛剛領了退伍證的退伍軍人。大門外的那輛軍用吉普,就是為他準備的,因為他即將離開這個自己呆了五年的軍營。
張政走到吉普車旁的士兵隊列前,仔仔細細地打量起在場的每一張臉,其實他早已將這些熟悉的麵孔刻畫在腦子裏,隻是如今分別在即,實在難以割舍。
“敬禮!”隊列中有人高喊了一聲。話音剛落,在站的一眾士兵齊刷刷地朝張政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張政回了禮,長長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動了動嘴唇,卻沒能說出隻言片語,因為在這個時候,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向自己的戰友告別。
“再見了,諸位!”張政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聲音雖有些低沉,但仍能聽出幾分鏗鏘。
“連長保重!”站在第一排左邊的一個年輕士兵看著張政,聲音有些哽咽。
張政點了點頭,走上前拍了拍那位士兵肩膀,從神情堅毅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小五子,好好練,你是根當兵的苗子,以後爭取留在部隊。”
“是。”這個叫小五子的士兵大聲應道,那態度,如同在服從命令。
張政抬起頭,看向其餘的士兵,眼神中充滿了期望與不舍。“你們都是我帶出來的兵,在部隊要好好表現,為國效力。不要丟你們自己的臉,更不要丟軍人的臉!”張政的聲音鏗鏘有力,不容絲毫商量的餘地。
“是!”一眾士兵高聲應道,那聲音如同口號般響亮。
張政點了點頭,抬腳往吉普車走去。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身穿軍裝的士兵,幫其拉開了車門。張政躬身上了車,朝司機淡淡地說了聲“走吧。”
車子發動了,排氣管口噴出的熱氣驅散了幾絲寒氣。輪軸轉動,吉普車緩緩駛離了部隊大門。張政坐在後座上,摘下軍帽,透過車窗看了眼這個自己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送戰友,踏征程,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響起駝鈴聲......”
一記熟悉的歌聲傳入耳朵,張政頓時渾身一顫。透過後視鏡,他看見了身後的士兵正站在寒風中用他們嘹亮的歌聲送別自己,看著那一個個自己親手帶出來的士兵、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張政隻感覺眼眶不由自主地濕潤了。
要說世間友情之最,非戰友情與同學情莫屬。
看著車窗外一路的風景,張政也在回想著自己曾經走過歲月。
張政是獨身子,出生於官宦世家,爺爺張少雲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回國後曾於某軍區擔任政委一職,奶奶曾是國家總政治部歌舞團團長。父親張權沒有繼承爺爺的軍人衣缽,入了官場,如今已是貢州市********,母親寧秋菊是貢州市檢察院檢察官。自己是家中獨子,為了完成爺爺想有一個當兵的孫兒的願望,五年前高中畢業張政就選擇了入伍。短短五年,從一個偵查新兵到連長,張政的升遷速度可謂十分迅速,當然這都得益於他在部隊的驕人表現。
兩年前在邊境執行任務的時候,張政徒步奔襲了兩天兩夜,最後在手臂中彈的情況下獨自抓獲了一名大被授予二等功。還有一年前的那場森林火災,張政衝在救火的最前沿,在撲滅大火後,手臂也被燒傷,被授予三等功。還有很多很多,張政的英雄事跡在部隊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也是許多新兵的偶像和標杆。
其實張政的願望是一直留在部隊,因為他喜歡部隊那種鐵的紀律,喜歡軍人之間那種生死相依的友誼。這一次退伍,實屬無奈之舉,因為家裏出了大事,自己必須回家,擔當起一個頂梁柱的角色。因為張政深知,自己不僅僅是國家的堡壘,更是家裏唯一的希望。
汽車已經駛離了好遠,但張政的耳邊,似乎還在回想著戰友們的歌聲,那熟悉的軍歌旋律......
汽車沒有開往張政的家,而是去了貢州市西郊監獄。因為他要去見一個人,一個對自己有著養育之恩的人,一個闊別五年的親人——自己的父親。
寒夜無月,疾風在大地上肆無忌憚地咆哮。
吉普車在監獄大門外停穩後,張政自己開門下了車,抬頭看了眼麵前的高牆,內心禁不住有些酸楚。
“連長好。”一個身穿警服的年輕男子走到張政麵前,抬手敬了個軍禮。
“行啦李科,我現在都已經不再是連長了,以後這些禮節就免了吧。”張政看著男子,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