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是付席。
此刻看到他,身體雖是疲憊,心裏卻是很高興。
大概一月之前,付席接到來自本家的電話,簡單的問候寒暄之後,便傳來噩耗,付席的祖母因腦溢血已住院觀察兩周,醫院於次日淩晨下達病危通知書。
付席掛了電話,一瞬間麵色蒼白如紙,雙目緊閉難睜,薄唇微微顫抖,雙拳緊握,臉上一片哀傷神色,我知道他心中此刻必定大慟難忍,我明白失去至親之人的痛苦,那一刻,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渺小,生老病死是誰也左右不了的自然規律,但是來的那麼突然,平靜的像是一場夢。
人死不能複生,付席默默的坐著,忽然身體顫動了一下,一向堅韌的人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嗚咽出聲,我扶著他坐下,低聲勸慰,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希望能讓他好過一些。
付席曾告訴我他從小就與他父親感情生疏,是他祖母自小帶到大,感情極其親厚,在他十三歲時,祖父因病故去後,祖母就獨身前往英國的古鎮庫姆堡,安詳晚年。
付席十五歲時,尋了理由來到英國,我那時也不過才十七歲,而不久後我們就遇見,結交相識。
記得一年假期,我曾有幸去拜訪過一次,付席的祖母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做的小甜點很好吃,聲音也是溫軟,我很喜歡聽她講話。
我記得在離開時,老人還拉著我的手依依不舍,“囝囝很少帶同齡人回來,今次能夠見他帶你過來玩,我心裏高興,隻是你不能多待幾天,替我向你家裏問好。”
現在回想起來,猶曆曆在目。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天終會放晴,水終會抽幹,我攬著付席將他抱在懷中,給他一個可以放肆發泄的地方,在溫暖的人情裏,那些眼淚會幹得快些,隻是,人再也回不來了。
等到付席情緒緩和了一些,我放開他,打電話讓小葉定了飛往英國的機票。
“晚上八點的航班,我送你去機場,現在要不要先回家休息一會。”我出去接了一熱水塞到他手裏端著。
付席情緒還是有些低落,懨懨的‘嗯’了一聲。
那段時間公司,家裏發生太多事情,我忙的分/身不暇,能做的也隻是開車送他去機場。
安檢前,除了眼圈還稍稍有些發紅外,付席已經恢複了該有的從容,鎮定。
他對我說:“放心。”
明明是該我寬慰他,現在卻換他讓我放心,一如往常的細致蘊貼。
“好,我等你回來。”得友如此,此生何求。
付席現在回來,想必事情已經處理好了,但看神色還是難掩倦容,但精神卻是比走之前好了太多,我上前給他一個擁抱,微笑道:“回來了。”
“嗯,老人家走的很平靜,遵從祖母的遺願和祖父合葬在一起。”付席笑笑,眉眼間還是有些動容。
付席看著眼前的人,一月不見,原本就不胖的身體更是瘦的厲害,合身的白襯衫此刻也顯得空蕩蕩,袖子被挽到肘間,露出一截細瘦的手臂,眼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下巴也削尖的厲害。
餘光瞥見付席的目光,剛剛還平和的眉眼此刻又皺在一起,眼神是淡淡的擔憂,也不知他來了多久,我有些心虛,怕是又要說我,便討好似的望著他,眼尖的看到會議桌上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沒事沒事,可能是下午坐的時間比較久,突然站起來就有些暈,咦,誰放在這裏的牛奶,是給我的嗎?”
我裝模作樣的走過去拿過桌上的馬克杯喝了一口。
付席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啊,這麼大的人了……”
我偷偷看他,連忙附贈大大的笑容,小口小口地喝著牛奶,溫熱的牛奶滑入喉嚨熨燙到心底。
付席任命般歎了口氣,走過去關上我剛才為了透氣拉開的窗戶,就是這麼個人,漂亮的眼睛彎彎的,討好似的看著你,讓你怎麼也生不起氣來。
“我剛才問葉儷,她說晚上八點整是蕭禮二十歲的生日宴,禮品說是已經讓人送過去了。”
“啊,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我放下手裏的馬克杯,此刻胃暖暖的已經舒服了很多,我拿起掛在座椅上的西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