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國一年,一直沒有遇見過他,卻在最近短短幾天時間就遇見兩次,我在心裏苦笑,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沒有感覺,那就好過得多了。
時光,濃淡相宜。
人心,遠近相安。
而事實是我回以一個微笑,避開目光繼續用餐。
“顧堔?”付席皺著眉頭,目光凜然地看了遠處一眼又收回視線,“他怎麼在這?”
“吃飯吧。”這個點又是在飯店,不是吃飯那能幹嘛呢。
“早點吃完,我送你回去。”
“這麼急做什麼,我還沒吃飽,你難道想讓老板餓肚子?”我好笑著看他,我知道他擔心我,但總不至於隻是吃個飯就要避著躲著。
付席瞪我一眼:“總之你快些吃,不夠給你再點一份帶回去,早知道就不來這了……”
“大驚小怪,我覺得這裏的菜味道倒是不錯。”
“……”
又有一位侍應生過來,躬身問:“先生,剛才那位先生詢問是否可以拚桌?”
拚桌?
“告訴他不方便。”
“好的,先生。”侍應生微微欠身離開。
顧堔聽到回話,不置可否,微微挑了挑眉毛,好看的唇形露出譏誚的微笑,側頭跟身旁的少年說了幾句,臉上掛著淺淺地笑容,隨後攜了人站起來,細長的胳膊圈在少年的腰間,一臉從容的向我們走過來。
我看見少年轉過來的臉,不是一般的幹淨漂亮,連眉眼間都過分精致,像一個陶瓷娃娃般華美可愛,頭發被染成了栗色,上身是白色寬鬆的套頭毛衣,露出白皙滑膩的鎖骨,下身搭配淺色係牛仔褲,臉上掛著靦腆的笑容,泛著微微的紅潤,一副乖巧的模樣。
遠處的侍應生則一臉歉意地看過來,將他們桌上的餐點一一端過來。
高挑筆挺的身影迫近,不客氣坐在拉開的座椅上,原本寬鬆的空間一下變得稍顯擁擠。
顧堔毫不避諱,彎腰細致的為身邊的人鋪好餐巾,我看了看付席,他表情已有不耐,我於是又埋頭於食物中,點了這麼多,還是不要浪費的好。
“顧少爺不請自來,我和Alan還有些私人話題要談,恐怕不太方便招待你。”
顧堔整理好自己的餐巾,拿起桌上的高腳杯晃了晃,薄唇抿了口紅酒,似是沒聽見付席的話,轉頭看我,臉上還掛著前一刻的溫柔,“Alan?學長的新名字?……”
“恕我直言,我們並不歡迎你,也沒有邀請你過來,你也看到我們正在用餐,請你離開。”付席迅速打斷顧堔,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顧堔說話被打斷,也不惱,嗤笑一聲,“你們?我這人一向隨意慣了,最不懂看人眼色,再說我和學長這麼多年沒見,過來打個招呼聊天敘舊,難不成也要經過你的同意?”話音在喉嚨裏翻滾兩圈,隨著紅酒吞咽到肚裏,“在我看,你恐怕還沒有這個能耐。”
突然一聲刺耳的聲音傳來,是刀叉劃過餐盤發出的聲響,在這靜謐的空間裏顯得突兀。
我抬頭去看,少年那張分外秀麗的臉頰在一瞬間漲的通紅,白嫩的手指握著刀叉不知所措,嘴裏囁嚅著小聲說話,斷斷續續:“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模樣單純懂事,說話的聲音也青澀好聽,就是在我看來也不忍心叱責,似乎是犯了什麼大錯般,可憐兮兮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了,這沒什麼,別緊張,慢慢來……”顧堔直接摟了少年在懷裏,寵溺的摸了摸懷裏的腦袋,模樣親昵,連聲音也溫柔的像是能掐出一汪泉水:“教了你那麼多次都學不會,不過沒關係,西餐廳這麼多,我們一間一間吃,總有一天能學會……”
躲在顧堔懷裏的少年不好意思的看我們一眼,然後乖巧地“嗯”了一聲,連耳朵都悄悄爬上了羞色。
這是喜歡的模樣。
我原來以為我害怕的是告別的時光,原來我同樣害怕,一而再再而三的重逢。
一年的遇見相愛寵溺,十年的不曾相見,多少個日夜自己苦苦煎熬,任記憶殘蝕著過去,想念到心痛,想的受不了,那段時間甚至偷偷想過,如果他還來找我,那我就原諒他,隻是我等了十年都沒有等到,既然從那時就已經陌路,那麼現在又為何要出現。
第一次見麵問候的話不敢多說一句,隻能禮貌客氣,把握著最佳的社交禮儀,溫和含蓄。
第二次這個人又突然出現,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在你麵前扮演著深情款款。
有時候你太想見一個人,等了很久以後,等到時間磨光了你所有的耐心與感情,等到你們真正見到時反而沒了當初的那種激動和欣喜。
但我從來沒有後悔遇見顧堔,反而是這個人教會了我愛,並讓我在今後的歲月裏成長為一個堅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