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愛不愛是事,做不做是另外事(2)(1 / 2)

在薩特這裏,情欲並非是希望獲得快感的那種滿足,因為快感一旦達到了滿足,情欲自身也就消退了,但情欲絕不會是那種以消除自身為目的存在。那麼,情欲究竟是一種什麼東西呢?薩特認為,情欲就是對某個對象的一種希望,比如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希望,它是對一個超越著的對象的純粹欲望。或者可以說,性欲隻是生理上的事情,而情欲則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事實。

雖然一生之中也並未少做性事,但薩特向來不太喜歡這種純粹的肉體活動,他說他時常無法感覺到它。或者說,這種純粹的肉身感覺也就是那麼回事,談不上多麼美妙,對他的吸引力並不太大。同樣地,如果他身邊某個女人表現出一種強烈的性欲,那很可能對他的感覺構成一種破壞,會使他頗感震驚,從而使他和她關係無法順暢地進行下去。幹脆把話說得明白些,薩特這個男人不喜歡性欲太強的女人。

說到底,薩特是個情欲很多,很強,而性欲一般化的男人,他喜歡的是情欲,而不怎麼喜歡性欲。一如他薩特是好色的男人,是個喜歡誘惑女性的男人,而且有那麼多的情人,但他從來就不是個淫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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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薩特其實就是個性無能的男人。比如,他的情人比安卡就是這麼認為的。她曾經在一部回憶錄中指出:薩特沒有能力放縱自己的肉體,沒有能力沉湎於肉欲的激情之中。他那始終警覺的智慧,粉碎了他的精神與肉體之間的一切聯係。顯然與肉體有關的事情對他來說似乎都很陌生,他在他的肉體和別人的肉體的關係上時常會卡殼。

事實上也是如此吧。薩特的確對純粹的性事興趣不大。當他跟女人調情時撫愛時,曲折迂回地玩樂時,他和她的關係總是特別好,感覺也很美妙,對方會覺得他是個十分難得的好情人,可一旦到了真刀實槍做愛的火候上,對方的感覺會陡然改變,覺得這個男人成了另外一個人了,他不那麼有趣了,不那麼有勁兒。薩特和情人間的有些性事,如薩特自己所說,完全是悲劇性的。至於是如何的悲,局外人不可能知道得太具體,他自己也沒有細說。但可以想象,肯定是不太和諧,高峰感也不突出,事畢之後,他的情人很可能對剛剛過去的這場魚水之歡很失望,甚至會埋怨薩特。

作為一個男人,他絲毫沒有回避這一點,而是一次次地說出來。如波伏瓦所說,這種對性交的某種程度上的冷淡或性感缺乏,絕大多數男人是諱莫如深的,或不願承認的。但這個透明的男人薩特從不回避這一事實。

有時候,薩特在性事上也很行的,那得看對方是哪一個了。說來有趣,薩特與波伏瓦的性生活不是很和諧,然而,他和旺達在這方麵倒是挺好的。經過不懈的追求,旺達終於和他上了床,做了愛。而且,兩個人之間很快地就有了那種如膠似漆之感,他讓年輕的旺達體驗到了性愛的魅力。

和以往一樣,薩特把這一切坦誠地告訴了波伏瓦:說真的,旺達幾乎總是迷人的,充滿感情,同她睡在一起,總是很好的。那是在早晨和傍晚的某一時刻。看來她從中得到了愉快。但這又讓她有死過去的感覺。在歡騰之後,她平躺在床上,大約有一刻鍾多,她好像已經離開這個世界而去了。從薩特的這段敘述中可以看得出,他們都是有快感的,都達到了高潮,尤其是旺達,如死了一樣的快活。

如一句俗話所說,一個蘿卜一個坑兒。這就得看是誰跟誰了。性和諧,或性高潮這些東西,並不是和誰都可以的,更不是誰和誰都能夠達到的。從薩特的情愛史上看,旺達是他一生最疼愛的女人之一,她和波伏瓦有點相近,也是陪伴了薩特一生,除了她也真心愛著他之外,她和他的性生活的和諧美妙,大約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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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怎麼說,到了一定的時刻,薩特與他的情人發生性關係是不可避免的。到了老年時薩特回憶這一點時說,在有充分準備的情況下,他的性勃起也很快,而且很容易,他也常常做愛,但並不覺得有很大的快感。最後時分也一樣順利地完成性交活動,但帶有某種程度的冷淡,甚至覺得這種事情意思不大。看來,他之所以在不少時候也一樣像人們那樣性交了,那實在是因為他不得不那樣罷了。他做了愛,但他並不喜歡做愛,如此而已。就像有時候你必得吃飯一樣,但你並非就是很喜歡吃飯吧。

與女人,與他的情人的關係,薩特從未把做愛當成過重點或焦點。他真正感興趣的,他喜歡做的事情,是對女人的愛撫。在《存在與虛無》中,對他所喜歡的愛撫,薩特用那種帶著哲學意味,也相當詩意的筆觸進行了描述。在愛撫中,當他慢慢地把惰性的手指滑向對方的身體時,他已經讓她觸摸到了他的肉體,她在惰性依從的同時做到了這一點。那時候,傳遍她全身的快感的戰栗,顯然喚醒了她對肉體的意識。她把他的手放平,推開或握緊它,就是使她的身體重新變成活動的,但同時就是使他的手消解為惰性的肉體。通過愛撫,他感覺自己的肉體感覺到了她的肉體。正是由於這種對相互性和聯合性的要求,情欲追求整個身體的接觸,真正的愛撫,就是兩個身體最肉感,或者說最敏感的部位的接觸,尤其是通過乳房、臀部、大腿、腹部和胸部的接觸。而手,在愛撫時,總是最敏感和最臻於完善的工具。情欲的真正目的,是兩個肉體的互相愛撫和互相使用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