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消防通道的出口,在總經辦斜對麵,簡雲裳即使貼在門縫後麵,也無法看清裏麵具體的情形。
僅從腳步聲判斷出,對方應該是個男人,走路時鞋底偶爾會趿地。
前有趙子敬夜探簡氏,今天又來了一個。自己在簡家這麼多年,從來不知道這總裁室,還藏有讓人垂涎的寶貝。
耐心等了一會,腳步聲從總經辦離開,漸漸消失在走廊裏。而且對方走時,沒有將門上鎖。
簡雲裳屏住呼吸往後退開一步,悄無聲息的將手機的錄像功能打開,從門縫裏伸了出去。
不知是那人太過警覺,還是自己已經被發現。腳步聲消失了幾秒鍾,複又再次響起並折回來,行走的速度也在加快。
徐徐收回手機,簡雲裳繃緊了神經,隻留著鏡頭對準總經辦的大門。
那人似乎是忘了什麼東西,總經辦的地彈門已經有些年頭,開關總會傳出吱呀的聲音。等到那聲音停歇,她站直起來,再度將手機的鏡頭伸出去。
這一次,因為可以看到屏幕,溜進總經辦的人,麵目一下子變得十分清晰。
簡雲裳盯著畫麵看了一會,不動聲色的等他再度離開後,才套上鞋子,若無其事的走出去。
“小姐……”沈亮剛出電梯,一抬頭就看見她鬼鬼祟祟的,寒著臉從消防樓梯口裏出來,下意識解釋:“蔣少不放心你,讓我跟過來看看。”
“籲……”簡雲裳乍見他出現,鬆了口氣的同時,頭皮不免有些發麻。
拍拍胸口,她點了點頭,用力推開總經辦的門。
員工體檢資料,一向是總經辦的人保管,但是具體是誰在管,她也沒仔細問過。
拉開窗簾之後,室內瞬間亮堂堂的,簡雲裳先翻了總經理秘書、還有其他秘書的桌子,發現沒有,又將獨董的辦公室翻了一遍,最後來到裴亞枬的辦公桌前。
找到體檢結果的同時,簡雲裳還找到了另外一樣東西——泰美的競標結果通知。
看簽收日期,是上周四送達的,而她對此毫不知情。
有意思,裴亞枬到底為了誰,竟然如此的孜孜不倦,還是嫌總經辦的工作太清閑?
黛眉輕佻,不置可否的看了看通知書上的印章,隨手照原樣放回。
拉開椅子坐下,她根據部門找出閆萬琴的體檢表,仔細看了起來。她每年都體檢,所以對上麵的各項指標數據,一點都不陌生。
血壓是正常的,血糖偏高……視線一點一點往下移,最後停在肝功能的化驗結果上。
肝部可見腫瘤擴散……難怪會主動求死!簡雲裳感覺輕鬆的同時,心頭倏然浮起揮不開的沉重。
閆萬琴的兒子今年剛上高中,就讀於京都最好的雙語學校,一年光是學費就得十幾萬或者更多。
她拖著肝癌晚期的身體,車禍死了還能爭取一筆賠償,若是選擇醫治,基本可以預見,這個家即將麵臨的風雨。
情緒壓抑的從總經辦出來,招呼了聲沈亮一起下樓。
大堂的保安此時已經醒來,驚見簡雲裳出現,頓時嚇得臉色慘白,身子抖如篩糠:“總……總裁好!”
簡雲裳點頭,臉上勉強擠出微笑,上前隨意的看了看監控視頻,問道:“穆董事剛才是不是來過?”
“沒有,除了您和這位先生,沒有人經過大堂。”保安戰戰兢兢的垂著腦袋,額上冷汗一片。
簡雲裳忽然不忍心苛責,提醒一句注意看著點,就扭頭出了大堂。
穆裕民大周末跑去總經辦,來去都不敢走正門,莫非此前留在自己辦公室的香水味,是來自於他……
墨色的黛眉慣性蹙起,一言不發的上了車。
沈亮繃緊麵容,確定車門關好後才開門坐進駕駛座。
簡雲裳抬眼望了望他的後腦勺,依稀記得自己有話要和他說,但卻想不起具體內容。
疲憊閉上眼,一路沉默回到沁梅園,簡雲容已經上樓午睡,客廳裏隻有蔣牧塵一臉焦急的在等著。
簡雲裳放下包,沒什麼精神的拿著平板去了餐廳。
剛盛好飯,卓輝一臉汗的從外麵跑進來,嘴裏沒閑著的哇哇大叫:“餓死了,還有吃的沒!”
她狐疑抬頭,忽然想起沈亮似乎也沒吃,淺笑著答:“還有,你叫亮哥一起吧。”
“少……少夫人,我們到外麵去吃,就……就可以了。”卓輝第一次看見她笑,無端端的楞了下,俊臉瞬間燒得通紅。
“周圍這一片都是古建築保護區,要吃飯得走好遠。”簡雲裳臉上的笑容不變,目光卻倏然變得淩厲:“還是,你隻聽蔣牧塵的吩咐。”
“不……”卓輝抬頭,驚悚的發現蔣牧塵就站在屏風邊上,側眸望一眼疑似生氣的簡雲裳,瞬間有種想一死百了的感覺。
“不什麼不!吃飯!”蔣牧塵低低的吼了一聲,自發自動的坐到簡雲裳身邊,動作優雅的拿起公筷:“剛才跑哪了,走也不帶著保鏢,雲容很擔心。”
簡雲裳心裏趟過暖流,偏頭似笑非笑的看他,直接用筷子接過公筷上的菜往嘴裏送。
卓輝默默低頭,心中默念一百遍沒看見……沒看見。
就連沈亮都忍不住別過臉,不輕不重的輕咳了一下。
簡雲裳細細的咀嚼著嘴裏的菜,眉眼彎彎的望著蔣牧塵的眼睛,也不說話。
蔣牧塵看得有些癡,心裏的某一處被那雙水樣的眸子,撩撥得漸漸融化開來,象水一樣。
“老大,我看我和亮哥還是到外麵去吃吧。”卓輝如坐針氈,煞風景的打斷兩人之間,你儂我儂的曖昧氣氛。
蔣牧塵手中一頓,斜過去一個淩厲的眼風,淡淡開腔:“就在這吃。”
沈亮默了默,低著頭徑自去拿了碗,自己盛飯。
簡雲裳的食量一向很少,加之方才胸口有些發悶,吃不幾口就放了筷子,笑著起身:“你們慢用。”
嬌豔的薄唇微微揚起,分明帶著疏淡的笑意,卻又顯得性感無比。
蔣牧塵身子忽然一僵,感覺到身心正被一種灼熱的窺探鎖住,慌忙放了筷子追上去。
來到客廳,簡雲裳累極的窩到沙發上,懶洋洋的一動都不想動。
“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回簡氏。”蔣牧塵溫柔的坐過去,雙手搭到她肩上,力道正好的幫她揉著。
簡雲裳眯眼,沒有焦距的望著一草一木皆成景致的窗外,輕聲囈語:“蔣牧塵,你覺得錢有用嗎?”
“有用,但是也不是無所不能。”蔣牧塵手上的動作稍有停頓,交疊著抵在她的後脖頸上,輕輕往下摁:“但是沒錢,卻是寸步難行。”
“這個道理人人都懂……”簡雲裳歎息一聲,順勢趴到沙發扶手上,漫不經心的說:“公司的一個員工,發現自己身患絕症之後,主動撞車求死。”
“……”蔣牧塵張了張嘴,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在嘴邊。
他沒經曆過沒錢的日子,自然也無法體會那種心情。
簡雲裳一點都不意外他的沉默,回來的這一路,她想了很多。
她感激母親,在生前即有前瞻性的為她們姐弟,鋪好所有後路。卻也憤恨,簡伯年親手毀滅了所有美好,還將她們推入地獄。
凝滯的氣氛久久不散,簡雲裳趴了一會,倦意襲來,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蔣牧塵等老半天不見她動,心中不可遏製地一顫,含笑起身繞到前頭去看。
果然已經睡了過去!
墨黑的眸子蕩起深不見底的溫柔,慢慢傾下身子,輕手輕腳的將她抱起來。
簡雲裳素來淺眠,在他起身的瞬間便已醒來。
男人線條冷硬的下顎,此刻看來竟溫潤而柔和。眯著眼看了會,複又老實的枕著他的手臂,閉眼安睡。
她的身子很輕,蔣牧塵幾乎沒怎麼費力,便已抱著她來到二樓的主臥室。動作輕柔將她放到床上,眼神不自覺的變得溫柔。
卸去防備的她格外柔弱,絕美的容顏如孩童般無邪。情不自禁的捉住她的手放入掌心,白皙如瓷的肌膚,冰涼又嫩滑。
猶記得第一次捏手臂的柔軟觸感,躁動在心底的炙熱火氣,燎原一般猛躥起來。
然而他什麼都沒做,隻是細心的幫她蓋好被子,強忍著身體的濃烈渴望,放輕腳步去了隔壁的臥室。
他走了之後,躺在床上的人幽幽睜開一條眼縫,唇邊若有若無的浮起一絲幸福的笑意。
流氓痞子也有正經的時候!
唇邊的笑容漸漸放大,倦極的眼眸卻沉沉瞌上,神經放鬆的墜入夢鄉。
——
一覺睡到太陽偏西,惺忪睜開眼,房裏已被夕陽染成溫柔的橘紅色。
扶著床墊坐起來,她無意識的看了一圈房中的擺設,無端端的感覺到陰森。明明是民國初年建造的宅子,居然比顧家別院那座前朝老宅,給人的感覺還要冷。
“啊嚏”鼻子癢得受不了的打了個噴嚏,本能的開始尋找過敏原。
房中並無鮮花,靈敏的鼻子依稀聞到點點黴味。
舉目望了一圈牆上的鎏金壁紙,還有散發著古舊氣息的家具,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冷戰。
上次來的匆忙,居然粗心到沒及時通知蔣牧塵,將這些舊的家具換掉。
噴嚏連連的下了床,樓下依稀傳來男人說笑的聲音。
低頭看了一眼時間,下午6點。簡雲裳楞了會,才驚覺自己居然睡了四個多小時,難怪醒來,會有種恍如隔世的無措感。
簡單洗漱後下了樓,客廳裏隻見蔣牧塵和簡雲容,拱著腦袋蹲在玄關後麵的空地上,似乎在研究什麼東西。
眸底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她故意加重腳步聲,奈何一大一小的兩個男人,居然充耳不聞。
“在看什麼,這麼投入。”含笑走到近前,兩人中間的地上赫然放著,中午才送回去的小麻雀。
蔣牧塵手裏拿著一隻細細的竹簽,正從一旁的盒子裏,挑出被軋成好幾截的青蟲,小心翼翼的喂著餓暈了的麻雀幼崽。
“吃了嗎?”簡雲裳擰眉蹲到簡雲容身邊,關心的問:“能養活嗎這個樣子。”
“姐,不試試怎麼知道能不能養活。”簡雲容皺著眉頭,語氣難過:“我下午睡醒去看的時候,小家夥們叫都不會叫了。”
“雲容……”簡雲裳心裏一陣難過,仍打起精神安慰:“盡人事聽天命,或許它們真的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