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扣下扳機的一瞬間,院中又多了三輛車子,目標意外被遮住。
宋青山謹慎收起槍,眯著眼隔岸觀火。
來的是蔣牧塵、簡雲裳,還有個看不清具體麵目的中年軍官。待司機把車退開,他再次舉起槍,槍口在蔣牧塵和沈如眉之間猶豫。
最終,他調整了下對準的弧度,將槍口瞄準蔣牧塵的後腦。
一陣風吹過來,頭頂的雲層意外散開,陽光明亮又刺眼。
鍾長儒來都來了,自然是選擇站在沈如眉的身邊。由於常年帶兵拉練特訓,他的警覺性,素來就比普通人高出很多。
即使是數次出任務,同樣也參加過特訓的蔣牧塵,警覺性也隻能達到他的三分一高度。
側眸的功夫,又一陣風吹過。
十米開外的玉蘭樹上,枝葉間隱約透出一絲金屬的光芒。鍾長儒心中一凜,猛的大吼一聲,身子迅捷撲向蔣牧塵。
簡雲裳大駭,千鈞一發之際,迅速抓住沈如眉和徐鶴的手,閃身躲到一旁。
“砰砰”兩聲槍響,緊跟著院中響起淒厲的尖叫。混亂中,玉蘭樹的樹幹上窸窸窣窣的響了一陣,複又恢複平靜。
槍聲隻響了兩下,說明來的人隻有一個,否則站在院中的人怕是無法幸免。
蔣牧塵憤恨眯起眼,眸底閃過一抹駭人的狠戾,立刻下令保鏢去追捕。爾後從地上爬起來,迅速檢查鍾長儒身上的傷勢。“鍾叔,你情況怎麼樣。”
鍾長儒氣悶之極:“左肩中槍。”
簡雲裳見蔣牧塵已經走到明處,料想前來的暗殺的人已經離開,旋即奔過去,緊張的握了下他的手,跟著蹲下身子,拿出止血藥喂鍾長儒服下。
同時撥打醫院的急救電話。
這些止血藥都是牧天生產的,蔣牧塵給的時候雖然沒有明說,但她依然隨時帶在身邊,以防萬一。
這時,沈如眉也臉色蒼白的現身出來,緊張萬分的想要給鍾長儒包紮,嘴裏又忍不住嘮叨:“你沒事上我家來幹嘛!”
“我看天氣不錯,過來散步不行啊。”鍾長儒嘴硬,絕口不提,蔣牧塵給自己打電話的事。反而趁著受了傷,故意說起舊事:“你看你單身,我未婚,後半輩子也沒幾天好活了,一起過得了。”
“剛才那人真該打死你……”沈如眉的聲音小了下去,眼淚也跟著撲簌簌的落下來:“你這渾人,都過了三十多年了,怎麼還這麼渾。”
“都渾一輩子了,改不了了。”鍾長儒的嗓音也小了去,隻是臉上依然看不到,半點痛苦的神色。
幾步外的正屋門前,突如其來的一幕,讓郭妙樺嚇得跌在地上,那扇子也扔出好遠。
老太太嚇得更慘,她跌坐在地上,嘴巴還保持著張開的樣子,褲子底下一灘水漬,麵如土色。扶著她出來的傭人,估計也是嚇懵了,愣愣站在那半天不動。
郭妙樺在地上喘了幾口粗氣,嫌惡的來到老太太身邊,示意傭人和她一起,蹲下身去扶她。
誰知根本扶不動,而且任她怎麼叫,老太太都沒絲毫反應。
該不會突然嚇中風了吧!郭妙樺暗叫一聲倒黴,立即尖著嗓子大叫:“快來人啊,老太太出大事了。”
除了家裏的傭人,誰都沒理她的怪叫。
少頃,蔣家的私人醫生從內勤樓匆忙跑來,迅速給鍾長儒簡單處理了下傷口,示意他躺著別亂動,情緒也不能有太大起伏,跟著轉頭去看老太太的情況。
沈如眉憂心忡忡,焦急等著救護車前來,嘴裏卻不停的數落著鍾長儒。
畢竟是長輩,簡雲裳也不好意思聽他們的陳年舊事,退開一些距離,走到徐鶴身邊,關心的詢問他是否有不舒服。
“老人家好得很,隻是你倆到底惹了什麼人,大白天的玩暗殺。”徐鶴的情緒已經平定下來,他可沒漏看剛才事情發生的刹那,簡雲裳本能反應的小動作。
結婚那天還跟仇人似的,這會竟膩歪得甜出蜜,年輕人的感情,他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簡雲裳臉上浮起尷尬,心中隱約猜測到開槍的人是誰,嘴上卻說:“不太清楚,可能是找錯了人。”
徐鶴聽出她話裏的敷衍,也不勉強,隻是若有所思的搖頭苦笑。
等了約莫十分鍾,救護車呼嘯著開進蔣家別墅大門。精神已經有些不濟的鍾長儒,被平穩抬入車內,意外中風的老太太,由蔣家的司機開車,開車跟著救護車,一同出發前往醫院。
簡雲裳安排好車子送徐鶴回去,自己和蔣牧塵同車,隨後跟上。
車子離開西山後,她想起鍾長儒中槍後,還在問沈如眉願不願意嫁,忽然說:“蔣牧塵,你會求婚嗎?”
“……”蔣牧塵一愣,俊臉隱隱泛起暗紅:“怎麼突然問這個。”
簡雲裳淡笑,沒什麼情緒的說:“因為你沒和我求過婚,就連結婚也沒征詢過我的意見。”
蔣牧塵心裏咯噔一下,寵溺揚起笑臉:“等宋青山落網,我一定給你一個終生難忘的求婚,再補辦一次婚禮。”
“若我不答應呢。”簡雲裳不依不饒。
這是秋後算賬吧……蔣牧塵星眸輕眯,眼神飄忽:“那我就跪到你答應為止……”
簡雲裳瞥他一眼,不置可否的抿了下唇。
蔣牧塵見到她的小動作,一顆心忍不住的往下沉,轉瞬又高興起來。反正結都結了,她就是不答應,那也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
話題打住,兩人都沒有要繼續的意思,車廂裏氣氛沉悶。
過一會,卓輝接完電話,小心翼翼回頭:“他往山的另一麵逃了,保鏢已經帶著警犬去追。”
“通知其他人,把西山圍住,不許放出任何一個可疑人士。”蔣牧塵咬了要後牙槽,平靜下令:“出了事顧旭之擔著。”
簡雲裳驚詫回頭,嘴巴張了張,什麼都沒說。
車子繼續加速行駛,過一陣,卓輝的手機又響了起來。派出去的人來報,在王家的地界範圍,找到了傷人的凶器。
王家?!蔣牧塵眯了眯眼,右手無意識的轉著左手無名指上的婚戒,說:“我一會親自給王若穀打電話,搜捕的工作不要停。”
卓輝領命,拿著手機撥出去,冷靜發號施令。
簡雲裳下意識的又抿了下唇,側眸望向男人線條冷硬的下顎:“王若風和宋青山的關係好像不錯。”
“你是指夜色的事?”蔣牧塵偏頭,目光柔和下來:“正好,蘇雲山死了這麼久,我還沒想好理由怎麼下手。這一次,我倒要看看王家到底動不動得。”
簡雲裳當下也不再隱瞞,條理分明的她們的發現說出來。
蔣牧塵偶爾插一兩句話,隻是劍眉眉峰壓下的弧度,愈發的觸目驚心。
轉瞬,車子進入距離西山最近的,京都第二人民醫院。
兩人下了車,直奔手術室。
鍾長儒是軍人,並且也是最早發現有人要射殺蔣牧塵,雖無法避免中彈,但卻敏捷避開了要害部位。
找到休息區的沈如眉,夫妻倆一起坐過去,關切的安慰她一番,安靜陪著等候。
過了片刻,卓輝滿頭大汗的舉著手機追上來:“老大,我們的人進入王家的地界受阻……”
蔣牧塵那張俊逸絕倫的臉,即刻成了黑鐵板,眸中的溫度也冷了下去,越來越冷,暴虐漸起。
輕聲知會簡雲裳,他拿著手機剛準備去走廊給鍾閑庭打電話,鍾長儒的警衛員忽然上前,恭敬的鞠了個躬:“蔣先生,鍾首長來電,京都駐地武警已經集結完畢,目前已經出發前往西山。”
“好,回頭我親自去和首長道謝。”蔣牧塵客氣的勾了勾唇,回頭溫柔和簡雲裳說:“你留在這裏陪著媽,我回西山一趟。”
說著,溫柔的揉揉她的頭頂,大步走向電梯廳。
看來開槍的人,百分百是宋青山。簡雲裳眸光微閃,直接啟動飄渺,將消息傳給簫碧嵐,讓她通知顧旭之在山腳下做好呼應安排。
此時的西山西南方向,距離蔣家超過千米的王家地盤上,同樣的綠樹成蔭,靜謐又悶熱。
蔣牧塵陰沉著臉坐在車上,一路盯著上山的道路兩旁。
從蔣家派出的保鏢,已經越過地界,正行動緩慢拉網似的往山上走。他打開手機上的地形圖,仔細看過一遍,很快圈住重點的幾個地方,冷靜安排部署。
王家地處半山腰,白色的歐式別墅塔尖,掩映在綠樹中,使得這裏充滿了詩情畫意之感。
後勤樓三層露台,宋青山側著身體慵懶而坐,淡然放下望遠鏡。
王若風薄唇噙著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客氣而疏離的斟了兩杯茶。抬手扶好疑似下滑的眼鏡,意有所指的說:“群狼上山,眼看就逼到腳邊,你倒是自在。”
“圍的是你王家,我當然自在。”宋青山喜怒不辨的睨他一眼,嗤笑道:“你大概沒想到,我真的會來找你吧。”
“想到了……”王若風起身,左手負到身後,悠哉悠哉的踱了兩步,背對著他說:“隻是沒想到,會是這麼特別的方式。”
宋青山眯了眯眼眸,隨手拿起手邊的茶水抿了一小口。
王若風聽著瓷器落到木板聲音,心情大好的哼起歌,那神情別提有多自在。
心說:主動上門的狗素來養不熟,誰知道什麼時候,就讓別的骨頭給勾走了。
初夏的山間,清風舒爽且帶著絲絲涼意。
王若風背著手,長身玉立,俊美的五官看起來便份外鮮明,尤其是那雙掩在鏡片後方的眼睛,似充滿了凜凜之威,又飽含嘲弄。
意外聽他見開嗓,宋青山又喝了一口的茶水,瞬間吐出。
可惜遲了!
王若風回頭稍稍示意,立刻有保鏢上前,輕鬆將他身上的武器卸下來,隨意丟到木質地板上。
“王若風!”宋青山的視線漸漸模糊,僅憑著幾分殘存的理智,極力逼迫自己冷靜。
王若風搖頭淺笑,閑適自在的越過他,徑自走向露台的欄杆。低沉而溫柔的嗓音,被風帶出去很遠很遠:“從後門丟出去。”
保鏢得令,訓練有素的架起宋青山,悄無聲息的下了樓。
“青山,你死了的話可別怪我。”王若風似自言自語,又似說給別人聽:“誰讓你惹了禍還往我王家跑。”
周圍靜悄悄的,偶爾會有鳥兒受驚,撲棱著翅膀,從青蔥一片的樹尖飛上藍天。
王若風悠閑的看了片刻,薄唇漸漸勾起愉悅而恣意的弧度。
處理掉宋青山這個燙手山芋,待會就算山腳的那群狼逼近過來,他不止可以無所懼,還可趁機敲打蔣牧塵。
這才過了半年的功夫,他搶了錦和的生意,逼走趙家老三,現如今居然不把王家放在眼裏,實在可惡。
正想著,手下來報,說是蔣牧塵已經進了正門。
剛瞌睡就有人遞枕頭的好事,可是不多見。
正好今天王家上下,就他一個主事的在家,蔣牧塵這裏,他可是攔定了。
“請他上來吧。”淡淡勾起薄唇,他喜怒不辨坐回露台中央的茶桌旁,自顧衝茶。
少頃,樓下依稀傳來紛遝的腳步聲。為首的人,走路的步伐輕重得當,分明是受過訓練養成的習慣,不是蔣牧塵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