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地區的夜裏不象南方,是幹冷幹冷的,晝夜溫差相當大,特別是在樹林這種連白天陽光也不怎麼能射進來的地方,更是冷得讓人發抖。
連向來餐風宿露的匈奴人都擠作一團,把馬圍在外麵擋風,何況是一個單薄的女子?
如鬼魅般捉摸不定的樹影獰笑著著招手,不時露出一兩絲清幽的慘月,在黑糊糊的樹林中,反而比什麼都看不到更要恐怖。雖然這種恐怖完全是來自於人為製造的心理,可那事實存在的遠方的狼嚎,加上不知哪棵樹上貓頭鷹的咕咕聲,又仿佛能看見有兩個綠色小燈籠一般的幽光忽明忽暗……
蔡琰嚇得膽子都結凝了。牙齒上下擊顫的“格格”之聲,混合著匈奴兵睡著後的巨鼾聲,在幽靜的樹林裏能傳出好遠。
雖然蔡琰從小就跟著落難的老爹走南闖北,但是至少還有四堵牆,還有可以使喚的下人丫頭,哪吃過這種苦?
原以為自己從小苦練琴棋書畫,長大後至少可以有個安定幸福的小家吧?誰知過門一年都沒有,那比自己還單薄的夫君便撒手去了,爹爹也死了,現在隻剩下一個人……
可是命運似乎覺得折磨自己還不夠,隻想回到陳留老家,那裏有爹爹的舊友曹操,看在往日的兩家交情上應該可以照顧自己一下吧?還有當年那個推他下水差點淹死的——張鋒,隻不過不知道他還嫉恨自己嗎?
想到張鋒,蔡琰心裏才稍稍好受一點,明明在才學方麵略知一二,可是偏偏每次被他辨得啞口無言;可恨那小子老是喜歡看自己受窘的模樣——要不然當年也不會氣得把他推下水去。
想到當年洛陽的那段時光,蔡琰又想起已經化為一抔黃土的黃鶯兒來,不由得一聲歎息,淡淡的哀愁衝散了些黑暗中的恐懼。
如果她當年選擇跟著張鋒走,也許現在會過得很幸福吧?張鋒那小子別的沒什麼,就是重情,腦子動得快,現在好象名氣大得不得了,連這些匈奴人好象都很佩服他的樣子。
一想到匈奴人,蔡琰剛剛好了一點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用力掙了掙手上和腳上和繩子,可惡,綁得這麼緊,怎麼也掙不開。
剛被這些象原始人一般的家夥捉住時,以為自己肯定要受辱了,他們眼中看到自己時那種象野獸一般的光芒,自己以前也見過,可是如果真的被這些渾身散發著羊膻味的野蠻人給汙辱,還不如死了算了,反正這世上已經沒有親人了。
還好,這些人爭吵了一會並沒碰自己,而是綁了自己一路往北逃。蔡琰明白,恐怕是要把自己當成禮物送給他們的左賢王吧?
想象自己以後就會被一個幾個月都不洗澡的男子占有,蔡琰覺得頭都是疼的,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那麼大的一座洛陽城,說沒就滅了,傾刻間化成一座廢墟;爹爹說死就死了,隻是因為歎了一口氣;自己一年前還好好的,一年後就成了寡婦加孤兒,現在還莫名其妙被一幫野蠻之極的匈奴人所擄了!
蔡琰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自己從前總笑張鋒不務正業,從不用心求學,倒是學騎馬射箭頭頭是道,可是如果現在張鋒能騎著高頭大馬來解救自己……
自己跟著這些匈奴人幾天了,他們個個都可以說一口生硬的漢語,可是他們從來不給自己逃跑的機會,哪怕是分辨的機會,可是這些殺千刀的家夥根本就隻是把自己當貨品,當玩物,當作豬牛羊一般的動物。
唱一首歌讓他們放了自己嗎?或者作一首詩感動他們?還是陪他們下下棋,說好三盤兩勝贏了就讓我走?
蔡琰哭了,很委屈。
“嚶嚶”的低泣聲在如此安靜的環境下很刺耳,那個放哨的大胡子匈奴兵被驚醒,看見是蔡琰在哭後,低聲咒罵了幾句,低下頭又打盹了。
突然,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好象是什麼東西正在朝自己走過來,那是樹葉被踩過的聲音,蔡琰嚇得哭不出來了,驚恐的睜大了眼睛看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不會是蛇吧?蛇在地上爬就是這樣的聲音。
一個黑影以極快的速度躍到蔡琰身邊,落地時幾乎沒有什麼聲音,隻見黑暗中兩個熠熠的眼睛正盯著自己。